揭農村大學生“貧二代”現狀:10人畢業3人失業
位于貴州省最北部的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縣,南距遵義市區180公里,北至重慶市區160公里。出道真,無論是去遵義還是重慶,100多公里的路程,平均要走5個多小時,因為這100多公里,都是蜿蜒曲折的山路。
道真是國家級貧困縣,但是在道真,老百姓有一句俗話:就算砸鍋賣鐵,也要供孩子讀書。讀書,在道真人看來,是擺脫貧窮的最好通道。
走出大山
43歲的陳朝順信奉的是“黃金棍下出人才”,他是道真縣三江鎮云峰村人,對他來說,最遺憾的事情是父親去世早,他上學只上到初中。陳朝順拼盡全力支持兩個孩子讀書。女兒陳誠3年前考上了貴州師范大學,兒子陳果今年考上了沈陽藥科大學。
陳朝順靠當地的傳統項目烤煙葉來維持整個家庭的運轉,好光景時,一年收入4萬元。這4萬元要供養母親,保證家庭支出,支付一個大學生、一個高中生的生活、學習費用,基本是入不敷出。女兒現在已經有2.4萬元的助學貸款需要還。
陳朝順說話干脆,當陳果在8月22日收到老師短信,得知考上沈陽藥科大學后,陳朝順的第一感受就是:“這幾年沒白上。”
3年前,陳果以570分的高分考到道真中學,期末考試“只考了530分”,陳朝順在大街上就下手打陳果。陳朝順太清楚貧窮的滋味了,他希望孩子們能走出大山,希望“他們以后過好一點的生活”,而讀書,在陳朝順看來,是最好的一條路。
從道真縣城到陳果家,車程需要1個小時,還有很長一段路沒有通公交車,需要步行走山路回家。為了讓陳果能專心學習,陳朝順在縣城租了一間房子,陳朝順的母親在出租房里照顧陳果的起居,盡管房租占用了很大一部分生活開支。
高三時,為了改善學習環境,陳朝順又增加租房支出,換了一個條件好些的房子。一年的房租就是5000元。
云峰村書記明躍告訴記者,云峰村的人均年收入只有4500元,屬于國家一級一類貧困,但是教育問題,“逢會必談”。老百姓的共識是:“讀書是一條好出路。”
在陳果就讀的道真中學,今年的高考中,畢業生文化成績一本上線324人,二本上線603人,本科上線率為60.24%,600分以上15人。
這個成績對于當地從事教育的人來說并不意外。道真縣教育局一名干部說:“這里的學生都很拼,住校的學生晚上老師都要催著放下書本早休息。”
阻止貧困的代際傳遞需要更多力量介入
陳朝順說,如果兩個孩子將來想讀研究生,他一樣支持他們,沒有錢就去貸款。為了孩子的學習,他毫不猶豫,無怨無悔。但是,這意味著更大的經濟壓力,更辛苦的生活。
張平也是今年的應屆高中畢業生,雖然考上大連民族大學,但是她不想去上大學,因為媽媽身患癌癥,現在還在化療中。
張平如果去讀書,會給家里增添巨大的經濟負擔,關鍵是媽媽沒有人照護。父親和哥哥常年在外打工,供養她上學和母親看病。現實的殘酷,母親的病情、親人的思念,讓她柔弱的肩膀不堪重負。
2015年年初,《人民日報》刊文指出,在中國已經發生了貧困的代際傳遞,產生了“貧二代”:“貧富差距已具有一定的穩定性,并形成了階層和代際轉移,一些貧者正從暫時貧困走向長期貧困和跨代貧窮。如果不想辦法改變這一情況,貧富差距便會趨向穩定化和制度化,成為一種很難改變的社會結構,社會階層流動通道也將被嚴重堵塞。”
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委托有關單位開展的一項針對1200名接受過資助的貧困學子的調查顯示,受資助學生的家庭經濟情況困難,呈現“常態化貧困”趨勢。從困難類型上看,父母雙方均有收入來源的家庭占61.7%,其中大部分是父母雙方務農(46.3%);32.3%的家庭僅靠父母其中一方的職業收入;另有6%的子女,從父母任何一方都得不到經濟支持。家庭供養率(家庭人口數與家庭勞動力數比值)高,平均值達到2.85,意味著1個勞動力要供養接近3個家庭人口。而致貧因素上,職位收入低是主要因素,家庭變故位居第二。即使父母雙方都有工作,家庭的收入依然處于較低水平,成為一種“常態化貧困”。
在調研中,有學生表示:“不怕苦,不怕累,只怕沒機會。”這份調研報告指出:“機會公平是最重要的公平,然而農村貧困家庭大學生最缺乏的恰恰就是機會。他們曾經將希望寄托于教育,然而現實是這條路越走越難,不少專家認為我們的教育體制已逐漸失去了承載階層流動的職能。”
中國社科院發布的《2013年應屆生就業調查報告》顯示,從畢業生的城鄉來源角度分析,農村家庭的普通本科院校畢業生成為就業最為困難群體,失業率高達30.5%。
農村貧困大學生是“貧二代”中頗引人關注的群體。高失業率意味著大學4年的書本知識并未給他們帶來一份體面的工作,意味著他們無顏面對父老鄉親,意味著“貧二代”中本來最有希望依靠知識改變命運的這一部分人,他們的夢想還未出發,在現實面前就已折戟。對受調查的受資助農村貧困家庭大學生而言,很多情況下上大學需要以犧牲父輩的生活為代價,背負著整個家庭甚至家族的期望,壓力頗大。盡管如此,不少農村貧困家庭大學生還是通過繼續求學加深專業知識的深度和廣度,希望改變自己的命運。
因此,相關人士呼吁,需要更多的社會力量介入,阻止貧困的代際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