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特古道允許穿越嗎;夏特古道能開車嗎
夏特古道入口 （馬恒健/圖）
被譽為中國最美景觀大道之一的獨庫公路，以長達561公里的頑強身軀，縱貫天山南北。它翻越了天山4個終年積雪的達坂(埡口之意)，跨越了天山近10條主要河流。它沿途三分之一路段的萬丈懸崖、五分之一路段的高山永凍層令人體驗著“從火焰到冰雪”的光譜兩端心理歷程。
行進在險象環(huán)生又令人目眩神移的獨庫公路，人們可能不會想到，在這條現(xiàn)代公路以西的天山山脈西段，早在兩千年前，已經(jīng)有了一條基本成型的貫通天山南北的通道。它，便是古絲綢之路上其中最為險峻的一段古驛道，史稱夏特古道。
早在西漢，解憂公主的愛女弟史，遠嫁給龜茲王絳賓為妻，走的是這條古道。及至唐代，高僧玄奘就從這里翻越天山，經(jīng)龜茲抵達印度。近在清代，清軍經(jīng)這條古道肅清準噶爾叛亂殘軍。
夏特古道北起伊犁哈薩克自治州昭蘇縣的夏特牧場，南至阿克蘇地區(qū)溫宿縣的破城子，它溝通天山南北，全長120公里，是中國古代北疆通往南疆的捷徑，曾一度發(fā)揮著不可低估的獨特作用。但是，由于歷代中央政權(quán)對天山南北地域的管控，時緊時松甚至一度喪失，加之歷史上天山南北小國眾多，且相互紛爭各自為營，因此，夏特古道數(shù)度喧沸又數(shù)度沉寂，以至于逐漸被人遺忘。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夏特古道在歷史、人文、生態(tài)、探險等方面的特殊價值，引起了關(guān)注，人們對夏特古道的探險考察活動也由此拉開了序幕。
在沒開發(fā)為景區(qū)之前，夏特古道在北疆的起點夏特牧場所在的夏特河谷，看似平坦寬闊，但要沿此道到達天山南疆，要穿越連馬匹都不能通過的冰川、冰裂、激流和高山埡口，一切裝備皆由探險者自己背負。又由于這條古道所經(jīng)過地帶，地形、地貌復(fù)雜多變，其部分的實際路線隨季節(jié)、氣候而游移不定，迷路的風險隨時可能降臨。加之原始森林及草原荒野出沒無常的各種野獸，生命安全也難以保證。彼時，夏特古道是一條高危徒步路線，對徒步者的體力、毅力和經(jīng)驗，都有非常之高的要求。
夏特古道流沙瀑布 （馬恒健/圖）
如今，從昭蘇縣城向西南行70多公里，便到到夏特景區(qū)大門。如同新疆許多大得超乎想像的景區(qū)一樣，要到達徒步游覽區(qū)，還有半個多小時的景區(qū)交通車車程。
交通車的終點站，是天山以北小有名氣的夏特溫泉。這噴涌流淌的溫泉，不知為古往今來多少在夏特古道冰川雪嶺之上艱難跋涉的旅人，蕩滌了征塵，驅(qū)走了嚴寒。
向南望去，開闊的夏特河谷已在眼前。河谷兩側(cè)，墨綠色的原始森林厚實地覆蓋著逶迤的山岡；谷底，鋪滿了蔥綠色的灌木叢和絢麗斑斕的花草；空中，雪域的鷹隼翻飛翱翔，木楞屋頂炊煙裊繞；放眼遙望夏特河源頭，白雪皚皚的木扎爾特冰峰橫亙遠方。
這一派旖旎的風光，在當今到此作休閑游和輕徒步，無疑是令人陶醉的。但是，對當年由此翻越天山的游子征夫，卻是一種并非善意的“誘惑”。
長達數(shù)十公里的夏特河谷，一直延伸到天山西部汗騰格里峰冰川區(qū)腳下。古道時而依依傍河，時而如長蛇鉆入山岡密林，時而在山脊劃出優(yōu)美的曲線，時而又躍過湍急的溪流。
最嫵媚動人的，是將谷地和岡巒覆蓋得密不透風的爛漫山花。與這種生生不息的活力綻放相對應(yīng)的，是在這一床床蓋地的花毯之上，不時可見枯死倒地的百年甚至千年的雪松、云杉。這是在低海拔地區(qū)看不到的別樣景致，世事滄桑，在這里有了直觀的詮釋。
當?shù)毓_克人夏季放牧居住、大雪封山時撤出的木楞屋、木柵欄，不時出現(xiàn)眼前。途中，有當?shù)啬撩窭媚纠阄莼蚺R時帳篷兜售烤羊肉串、手抓羊肉飯、風干牛肉。揮舞一把羊肉串，大啖幾口肥羊排，令古道行者頓生草原剽悍騎手的豪氣。如果店主有馬售賣，一定不要錯過，這略為咸酸、微有酒香的民族特色飲品，既生津止渴又補充體力，在超市乃至農(nóng)貿(mào)市場都買不到。
夏特古道上的哈薩克木楞房 （馬恒健/圖）
越往前行，游客越來越少。人少的地方才是動物的天堂，稍加留心，便會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不少洞口，那是旱獺的家。不時地，洞口就會有一個小腦袋探出，那是旱獺在探視入侵家園的不速之客。
與地形地貌相對穩(wěn)定、氣候條件不太惡劣的其它古道相比，夏特古道的一些特殊地帶經(jīng)常產(chǎn)生自然變化。在草甸凹陷地帶，路人、馬匹會因為積水而另辟蹊徑，因此在草甸上往往出現(xiàn)幾道并行的叉道。在山坡陡險路段，也會出現(xiàn)殊途同歸的支道，人們可以根據(jù)自己負荷的輕重，在難行的捷徑或平緩的繞徑之間選擇。在臨近達坂的冰川地帶，因冰雪融化冰水橫流，就只能在茫茫雪原上按大方向前行。而一道道橫亙的冰坡，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紋縫隙，得學會隨機應(yīng)變選擇翻山之道。
走出一座山岡上茂密的黑松林，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廣闊的草原，靜臥在高聳的群山懷抱，即將翻越的木扎爾特雪峰已近在眼前。這是夏特河谷水草最為豐美的大牧場。牧場中央，一棵松樹孤零零地佇立在曠野，一問牧民，得知此地被當?shù)厝朔Q為“一棵松”。
這里，是自北向南的夏特古道上的最后一處溫柔之地。當年在古道上的跋涉者，將在這里享受最后的靜美時光，然后懷著對南疆神秘大地的執(zhí)著向往，義無反顧地接受來自高高在上的汗騰格里峰的挑戰(zhàn)。
夏特河谷牧場 （馬恒健/圖）
穿過溪流縱橫、牛羊倘佯、蜂飛蝶舞的“一棵松”大牧場，便來到了海拔3400米的木扎爾特達坂足下。它位于海拔近7000米高的汗騰格里峰冰川區(qū)東部，是天山南北水系的分水嶺，也是從北疆的伊犁至南疆阿克蘇的捷徑要隘。
木扎爾特，便是《大唐西域記》所載唐代玄奘西行翻越的“凌山”，是夏特古道的“瓶頸”。其峽谷深幽、峭壁多刃，其達坂多冰，冰面上多縫。《大唐西域記》記述，玄奘在翻越木扎爾特時，“山谷積雪，春夏合凍。寒風慘烈，多暴龍難。由此路者，不得赭衣持瓠大聲叫喚，暴風奮發(fā)，飛沙雨石，遇者喪沒，難以全生?！?/p>
到了清代，“西域遍行三萬里”的林則徐，本來準備“取道冰嶺(即凌山)”赴南疆勘察墾荒情況，因年高體衰且他人極力勸阻，從而改走天山山脈中段的另一條古道。咸豐年間的伊犁參贊大臣的景廉，奉命前往南疆阿克蘇辦案，用了整整十天，才走完包括木扎爾特達坂在內(nèi)的全長120公里的夏特古道。事后，他曾豪邁地賦詩一首：“冰梯百尺連云起，凌山四合迷西東；參差蹬道排長空，揮手真可取明月。”
在這里，我碰到幾位全副裝備的徒步者。當我向他們投去羨慕的眼神，并詢問路況時，他們告訴我，由于汗騰格里峰冰川區(qū)特殊的地質(zhì)狀況和氣象條件，無論何人攜帶何種裝備，每年通過木扎爾特達坂來往于南北疆的時段，只能是夏季到初秋。穿越者基本是自阿克蘇的破城子出發(fā)，由南向北而行。如今，完整穿越這條古道的時間在6天左右。
夏特古道穿越者 （馬恒健/圖）
與我想象中狹隘的埡口不同的是，木扎爾特達坂有100多米寬，但兩側(cè)的山峰陡峭入云，是扼守這一南北疆通道的天然要塞。在達坂東坡上，仍遺存幾間用卵石修建的古兵營。
清代，是夏特古道的黃金時期，尤其是清政府平定準噶爾叛亂以后，伊犁就成為當時西域的政治、軍事中心，從這里出發(fā)與南疆的官兵換防、物資交換日漸頻繁。史書上記載的“冰梯”，即在這個時期開鑿于木扎爾特達坂。這是因為達坂兩側(cè)的峭壁絕無翻越的可能，所以，翻越從達坂綿延至山谷、落差達500米冰川，便是唯一的選擇。為此，乾隆指派百余戶人家常駐附近，每天以20人鑿冰梯，隨時確保這處“瓶頸”暢通，其主要目的是南疆如有不測，大軍可迅速翻越天山御敵。在冰川開鑿的冰梯，便由此載入史冊。
沿夏特古道向木扎爾特雪山進發(fā) （馬恒健/圖）
夏特古道，既不見咸陽古道的長煙落日、館驛碑碣，更不見金牛蜀道的晚風拂柏、棧橋關(guān)堞。但是，它壯麗的雪原冰川、牧場草甸，以及近似于神話的歷史，令眾多戶外愛好者前赴后繼地行走其上。
馬恒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