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朝民第二次來武漢開證明
20年前東北一家人在武漢撿拾多名棄嬰，但均未辦理收養手續
撿來的仨女孩成年后仍是“黑戶”
時隔多年，派出所也無法出具當年撿拾棄嬰的證明
20年前，東北一家人在武漢撿拾收留了十余名棄嬰，均未辦理收養手續。4年前，被收留的4個女孩跟隨養父一起回漢上戶口，被告知要回收養人的原籍辦理。連日來，東北人胡朝民為3個養女的戶口問題再次來漢奔走，這次他仍未找到充分有力的證人和證據。昨天，老胡告訴武漢晚報記者，他正在聯系當年知道他撿棄嬰的證人，無論如何他不會放棄給孩子們上戶口，因為孩子們都已成人，沒有戶口連找婆家都困難。
親生兒子跟父親斷絕來往
今年63歲的胡朝民是遼寧省北鎮市閭陽驛鎮人，從上世紀80年代起他就攜妻兒四處漂泊做點小生意糊口。1994年夏天，胡家人在漢口火車站附近做茶水生意。有一天，一名路過的婦女將一名女嬰交給老胡的大女兒照看一下，然后消失在人群里。老胡的妻子陳素芬見孩子哭得厲害，不忍心丟掉，便抱回家。第二天，這名婦女找到胡朝民說家里實在太困難了，懇求夫婦倆收留這個孩子。當時，胡家四口人的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但他和妻子還是接納了這個苦命的孩子，取名叫梁梁(化名)。
此后，胡朝民仿佛與棄嬰有緣，接二連三地在火車站廣場撿到她們。1995年7月，躺在報紙上的萌萌(化名)被老胡撿回家時，臍帶都還沒剪斷。4個月后，平平(化名)被一名修鞋匠養了幾天后就送給了老胡，對方還帶走了襁褓里的600元錢。1996年初春，靜靜(化名)被胡朝民發現時已經全身凍得發紫、氣息微弱。
在火車站周邊開旅館的楊金紅至今仍記得當年胡朝民帶著幾個小女孩在廣場上玩耍的情景。老胡一家還跟養女們一起拍過全家福。
“自己有兒女，為什么還要收留這么多棄嬰?”這個問題不只是記者問他，當年也有人在背地里猜測。知情人透露，上世紀90年代，漢口火車站周邊的人員流動十分復雜，家里養這么多女孩本身就很奇怪。而在老胡看來，養一個也是養，養兩個也是養，自己就是太傻，別人讓他養著他就養著了。
1998年，妻子帶著兒女跟胡朝民分開了。不久，老胡就帶著4個養女到了廣東清遠，以種葡萄為生。從此，他很少回老家，兒子也跟他斷絕了來往。
養女沒戶口只讀了小學
在廣東清遠高田鎮，胡朝民靠借來的2000元錢辦起了葡萄種植園，但因為人生地不熟加上脾氣又直，他的生意做得并不順利。養女們由于沒有戶口，在當地小學讀到五年級就輟學了。
盡管老胡沒有讓她們受到良好的教育，但女兒們一致認為養父對她們不差，除了小時候不聽話挨過打，長大后她們跟養父的關系很平等。遇到老胡犯糊涂的時候，最早外出打工的靜靜還能“批評教育”他幾句。
幾年前，四個女孩中最大的梁梁留下一張字條離家出走了，原因至今成謎，三個妹妹也沒有她的音信，只知道她好像交了一個男朋友。靜靜說，她曾經也差點離家出走了，當時全家靠她一個人在外面打工賺錢，“太累了”，但跑出去幾天她舍不得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覺，又回來了。
現在，20歲的萌萌、平平和19歲的靜靜都長成了大姑娘，身體很健康，都能自食其力，雖然她們性格各異，但感情勝似親姐妹，凡事都聚在一起商量。日漸衰老的老胡反倒像個局外人，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三姐妹每月都從打工的地方回去看望他，還分攤他的房租和生活費。
有一件事是他們都盼望的，那就是給三姐妹上戶口。“她們不能一直是黑戶啊，將來不好找婆家。”老胡操心養女們的歸宿，但年輕女孩們考慮的則是沒有戶口在哪里打工都干不長久。這次來武漢之前，遼寧公安部門給她們每人編了一個臨時身份證號方便乘火車，但全國人口信息網里并沒有她們的信息。
為養女上戶口遇到難題
4年前，胡朝民帶著4個養女來武漢上戶口，但因為當年他不符合條件，不能在民政部門辦理收養登記，而且胡朝民本人的戶籍在遼寧，武漢戶政部門不能給女孩辦理落戶。一行人只能失望地回到廣東，再想辦法。
今年3月，老胡時隔多年后第一次回到老家，在村委會和鎮政府為養女辦理了戶籍遷入證明，閭陽派出所調查核實姐妹三人在全國人口信息網、遼寧省人口信息網、錦州市人口信息網未發現有重復人口信息，也未發現有違法犯罪記錄，但申請上報到錦州市卡了殼。
錦州市公安局依據民政部等五部委《關于解決國內公民私自收養子女有關問題的通知》規定，像老胡這樣私自收養非社會福利機構撫養的查找不到生父母的棄嬰和兒童，撿拾證明不齊全的，由收養人提出申請，到棄嬰和兒童發現地的縣(市)人民政府民政部門領取并填寫《撿拾棄嬰(兒童)情況證明》，經收養人常駐戶口所在地的村(居)居委會確認，鄉(鎮)人民政府、街道辦事處審核并出具《子女情況證明》，發現地公安部門對撿拾人進行詢問并出具《撿拾嬰兒(兒童))報案證明》，收養人持上述證明及《中國公民收養子女登記辦法》規定的其他證明材料到棄嬰和兒童發現地的縣(市)人民政府民政部門辦理收養登記。所以，老胡得再次回到武漢辦理相關證明。
派出所出不了撿拾棄嬰證明
本月26日，胡朝民到江漢區公安分局唐家墩派出所查找自己當年在武漢的暫住信息，但被告知找錯了地方。前天上午，老胡拿著厚厚一疊資料愁眉不展。戶口遲遲不能落實，三個養女對他頗有怨言，沒有身份證她們連住宿都成問題，“當年他要是不撿我們，也許我們的命運會不一樣。”
唐家墩派出所民警告訴武漢晚報記者，2012年省公安廳出臺文件規定公安派出所不予出具實際居住地證明，最近公安部也出臺新規，有18項證明派出所開不了，其中一項就是實際居住地證明，而且20年前漢口火車站周邊人口歸常青派出所管轄。
下午，武漢晚報記者又陪同老胡來到常青派出所，當年負責金家墩的管段民警徐樺也愛莫能助。據他介紹，20年前的暫住證是手寫的，沒有聯網入庫，現在根本查不到老胡的暫住信息。即便查到了，也只能證明老胡在武漢暫住過，并不能證明他撿拾了這三個女孩。除非當時老胡向居委會報備或者到轄區派出所報案再或者到民政部門申請收養，留下了原始檔案記錄。如果能查到當年的證人證詞，現在派出所還有可能為他出具撿拾棄嬰的證明，否則任何部門都不敢隨便證明三個女孩是老胡撿來的。最后，徐警官建議她們通過遼寧公安上傳個人信息與全國打拐DNA數據庫進行比對，說不定她們的親生父母正在尋找她們。
“都怪我沒文化、不懂法”。現在，老胡手頭唯一的證據是幾張揉得快破爛的字條，據說養女的親生父母在上面注明了孩子的生日。(記者 萬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