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東北五環與六環之間的皮村，曾因一個名叫“北京工友之家”的地點名噪一時，在這里不但有打工博物館、打工小劇場，還打造了著名的“打工春晚”。

然而，處于城市邊緣地帶的“工友之家”在昨天被告知“月底必須退租”，其所在的出租地從10月中旬起已被斷電。

眼前的一切，無疑給2017年“打工春晚”蒙上了一層灰色陰影，“打工春晚”的打造者之一王德志對北京青年報記者說，“今年的打工春晚不知道還能不能辦下去”。

事件

工友之家昨天突被告知“月底必須退租”

東北五環外，柏油公路的末端是綿延一公里的兩排破舊單層民房。昨天下午，北青報記者在破舊的大院外見到了“打工春晚”的主創人員王德志，大院門口的機械聲轟隆隆直響，一架飛機從頭上矮矮飛過，機械聲蓋過飛機轟鳴。

王德志身穿一件簡陋的藍黑羽絨服早已等候在小院門口。握手時，發現他的手已經凍得冰涼。“斷電了，這是院里的備用發電機的聲音。”他告訴北青報記者，“今天上午，房東老田告訴工友之家月底前必須搬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工友之家措手不及，為了不引起大家的恐慌，目前，只有王德志及他的同事孫恒等兩三個人知道此事。

8月，出租方田桂祥跟工友之家簽訂了“場地租賃合同”，田為其提供了朝陽區金盞鄉皮村村北(原琉璃廠)約500平方米的平房供辦公和業務使用，包括3個院落，一處主要是辦公和住宿區域，一處是打工文化藝術博物館和社區活動中心所在地，一處用作同心互惠社會企業的庫房。最新的租賃合同從2016年8月1日到2019年7月31日。王德志說：“房租交到明年8月，和老田合作十年了，這是續簽的合同。現在突然說要搬，我們都不知道咋辦了。”

出租院因安全隱患被斷電兩個多月

“月底被退租”的消息到來之前，王德志和同事們就已捱過兩個多月的“摸黑”日子。村委會早在10月中旬時把工友之家的電斷掉了，官方給出的理由是出租院存在用電安全和消防隱患。經整改，上周日(12月18日)，工友之家迎來了鄉政府的復查，鄉領導沒提出還要整改。“我原以為復電有一絲絲希望了。”

談及當時的斷電細節，王德志告訴北青報記者，“發現我們存在消防不規范的地方，包括電線線路比較亂、同心互惠社會企業庫房存放捐贈衣物的地方比較擁擠。于是，村里的相關人員把辦公居住區和打工文化藝術博物館大院的電給斷掉了，一斷就兩個月過去了。”

進入冬季，天逐漸冷了下來，出租大院上上下下住了二十來口人，既有八旬老人，也有一歲多的嬰兒，大家都得忍受著沒有電的生活。“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了，我們就在院門口搞了一個備用發電機，從早上8點到夜里12點供電。院里的年輕人宿舍都沒有暖氣，老人小孩好歹有個土暖氣取取暖，但還是太冷，很多都凍感冒了。”

在工友之家的院子里，博物館、小劇場、電影院一應俱全，工友們時常聚集在這兒跳廣場舞、打乒乓球、看電影、唱歌、看書，這幾乎是他們一天中唯一的休閑。自從被斷電，很多小組活動被迫停止。每周兩次的電影放映尤其尷尬，“現在霾天工地停工，大家都愛鉆到屋子里看電影，放著放著就斷了，發電機輸出的電壓不夠。”電水壺燒水都得花上半個小時的大院，此時還堅持給工友們放電影，有些心酸和奢侈。

影響

2017年打工春晚或因此受影響

11年前，孫恒、王德志等幾個工友湊錢在租金便宜的皮村租下這兩個院子，工友之家就此生根皮村。這里不僅能讓工友們找到歸屬感，也幫助他們解決實際困難：如同心互惠公益商店以義賣的方式，降低打工者的生活開支;同心實驗學校試圖探索改變流動兒童的教育現狀。不過，工友之家最驚動大眾的“杰作”，非打工春晚莫屬。 “月底退租”的突然變故，無疑給2017年打工春晚澆了一通冷水，能不能舉辦，或前途未卜。

2012年1月8日，工友之家為天下的勞動者打造了第一場春晚。這場沒有華麗舞臺和明星演員的晚會，就在皮村這個大院里上演，次年，打工春晚因前央視著名主持人崔永元的加盟主持，為人熟知。至今，打工春晚已舉辦5屆。打工春晚的主創人員王德志對北青報記者說，“要搬家找地方，大家有得忙了，春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辦下去，但肯定會因此受影響，有幾個節目，本想在這里排練呢。”

“打工春晚”主創兼演員許多從12月就一直在張羅著今年春晚的節目和籌款，“已拉到了贊助，我們今年首次啟動全國征集工友節目，這情形下看來似乎有些懸，但我們會繼續堅持。”感冒一周多的許多對打工春晚依然流露出一絲希望和自信。“搭起這個平臺，讓大家有個交流的機會，哪怕是嘮嘮嗑，這其實很重要的。”

多年前，皮村的工友們就唱過自己寫的歌：“北京好大好大，北京好冷好冷，北京沒有我的家。 ”

學者呂途對新工人問題研究多年，她常聽工友這樣說：“很多時候，累一些我都不在乎，都可以堅持，但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如果特別糟糕，我就很難忍受。”

回應

皮村村委會：因出租方管理不善退租

為進一步弄清工友之家停電和退租的原委，昨天下午，北青報記者來到皮村村委會詢問，該村工作人員表示知悉此事。“(工友之家)他從別人手里租的，我們是跟房東說的合同的事。租我們村地的房東，之前著火了，都燒成那個樣兒了。他管理不善，我們就打算跟他(房東)解除合同了。就這么個事。”

當北青報記者追問村委會與房東的租地合同什么時候到期時，村委會的工作人員回答：“我不太清楚。”隨后，他便關了大門。

不過，工友之家的房東田桂祥昨晚接受北青報記者電話采訪時稱，作為房東，他和皮村簽訂的租賃協議15年后到期。“月底必須退租，其實不是我的意思，我轉達的是村委會(的意思)，他們說‘你先跟工友之家解除合同，你不轟，那我們就跟你解除土地合同’。”

本組文/本報記者 劉旭

攝影/本報記者 魏彤

內存

工友之家大事記

2002年 “北京工友之家文化發展中心”(工友之家)經市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正式注冊、審批，作為非營利性社會公益服務機構成立。

2005年 新工人藝術團租下皮村一所廢棄的校園，創辦名為“同心實驗學校”的農民工子弟學校。同年獲“全國服務農民服務基層文化工作先進民間文藝團體”稱號。

2009年 皮村村委會與之合作的“皮村社區文化中心”掛牌。

2010年 “打工文化藝術博物館”被朝陽區文委納入民間博物館支持項目。

2012年 工友之家籌辦錄制首臺打工春晚，次年，著名主持人崔永元加盟，延續至今。

2016年 工友之家收到“退租”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