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日,甘肅定西,志愿者開展環境消毒。圖片來自人民視覺
所有這些,彰顯了本輪疫情的一個明顯特征:從沿海走向內地,從城市走向了鄉村。
與過去的一線大城市相比,本輪疫情涉及的很多地區,擁有的是更薄弱的經濟基礎和更匱乏的醫療資源。然而,本輪疫情我們所面對的卻是過去從未有過的多樣的敵人:BA.2、BA.5、BA.2.38……
對于這些新的毒株,人類目前的了解仍然有限,但科學界較為公認的一點是:這些新毒株傳播速度更快,傳染性更強,隱匿性也更強,所有這些特征令動態清零的難度變得更大。
酷熱盛夏中,幾乎是在同一時段,奧密克戎開始在各個中小城市蔓延。從南到北,由東至西,從沿海到內陸,從大城到小鎮,無一幸免,破防在頃刻之間。
在廣西北海,185萬人口的南部小城,自7月12日發現首例病例,5天便累計456例感染者,并向崇左、南寧、桂林等周邊城市輸出。再到最北邊的黑龍江佳木斯,16日1例外省協查初篩陽性,當日全市實行3天臨時性管控。
從沿海到內地,疫情此起彼伏。當陜西西安宣布風險區降級,山東青島宣布風險區解除時,河南駐馬店的疫情尚未看到明確的拐點,截至7月16日24時,本輪河南疫情,僅駐馬店市便發現了陽性感染者245例。
在安徽,疫情從6月底的泗縣開始。7月中旬,泗縣清零剛剛兩日,隔壁的懷遠縣疫情又起,15日一天內報告155起病例。其中一個51255人的皖北小鎮——魏莊鎮,陽性132例,全鎮需要轉運外地隔離。
而在西北“腹地”,也是全國人均GDP最低的甘肅省,疫情從省會滲透到了下轄的周邊的市州。
7月8日蘭州重點人群例行核酸發現1名感染者,疫情很快由這座省會城市擴散至了周邊9市州的21個縣市區。就在昨天剛剛結束的第六輪大規模核酸,仍有38例初篩陽性,此時距離首次報告超過一周。
與前幾輪疫情多在經濟發達的大城市不同,本輪的疫情中,疫情纏綿不絕的主戰場多在醫療資源匱乏的內陸中小城市,甚至,農村。
與有實力和資本進行常態化核酸的大城市不同,面對突如其來的病毒,中小城市往往沒什么武器可用,于是“臨時性管控”成了別無選擇的第一動作。
盡管在第九版防控方案中高、中風險地區管理更加精細,有疫情城市上百個風險區成為常態,但落在中小城市,為了堵住疫情早期傳播,各地只能對自己猛下狠手。
7月15日,發現陽性后,懷遠縣開始對全縣所有小區、村(居)實施封閉管理;北海市則自16日7時起實行分區管控,將海城區、銀海區部分區域劃為“紅區”,實行人員“足不出戶,只進不出”。
封控之后的第二個動作便該是核酸,然而,核酸能力往往是小城市面對疫情時的一個明顯的短板。
在周邊無疫情兄弟地市蕪湖、淮南、六安、亳州的支持下,只用了兩天,人口上百萬的懷遠,將原有每天13.4萬管的檢測能力提升至25.77萬管,“實現當日采、當日檢、當日出結果”。
然而,在甘肅,情況卻沒有這般順利。
蘭州的檢測能力顯得姍姍來遲。
8日,發現陽性感染,11日下午外地援建的甘肅國際會展中心4座移動方艙核酸檢測實驗室投入運行,日檢測量100萬份;13日,由嘉峪關、慶陽、天水三市抽調人員、設備搭建的區域醫學檢驗中心投入使用,日檢測量達7萬管、檢測人數近70萬人次。
至此,用了5天,人口438萬的蘭州終于將自己的日檢測能力進行了緊急提升。然而,“老大哥”自身難保的情況下,甘肅的其余市縣幾乎找不到什么人可以兜底。
檢測能力之外,病毒學專家常榮山提到,缺乏專業采樣人員也是小城市和農村需要面臨的麻煩。不夠規范的采樣,加上20混1的檢測,其最終的結果便是大量的漏檢、假陰,于是,核酸,做了一輪又一輪,一輪輪核酸做下來,疫情更像是望不到頭。
在安徽,泗縣在經歷了16輪區域核酸檢測之后,疫情終于退出了這座縣城,只是兩天之后,疫情換到了懷遠。
二十多天里,僅處在長三角末梢的安徽一省,感染超2000人,且數字還在不斷攀升。
據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統計,7月以來,國內12地共報告發現了9種奧密克戎亞分支。其中,被稱為史上最強傳播力的BA.5變異株r0值高達18,且具有“極強的免疫能力和重復感染能力”。
有專家提到,目前國內的各地疫情,應該是分別來自不同境外國家和地區的溢出。
在這個夏天,歐美、日、韓、新加坡等都在進入新一波的疫情高峰期,這些新的變異株正在掀起新一輪的大流行。
目前,從溯源結果上來看,多地的疫情互不關聯,且多有疫情的源頭來自獨立的奧密克戎亞分支。
不過,浙江省流調專家隊副組長、浙江省杭州市富陽區疾控中心副主任李歡龍表示,“r0本身是在沒有任何干預下的模型預測,但國內大部分人已經接種了疫苗,而且長期保持戴口罩、低聚集的狀態,因此討論r0沒有任何意義”。
對于新分支的這種“傳播力增強”“突破感染”,有病毒學家向八點健聞解釋,也許,這都可被歸因于其極強的復制增殖能力。“因為病毒短時間內大量復制,所以潛伏期短,所以它傳播速度極快,兩三天可傳一代”,“因為增殖極快,所以免疫系統來不及識別而出現了所謂的突破感染”,“因為傳染極快,所以高溫來不及起作用,病毒就已經進入人體發生了感染”。
而關于反復感染,該病毒學家表示,同一變種之間的反復感染,如BA.2的感染者轉陰后會再次感染BA.5,“這種可能性不大”,但感染過阿爾法、德爾塔的人會感染奧密克戎是有可能的,這與冠狀病毒本身的特性有關,“就像流感一樣,一型的抗體保護不了二型,二型的保護不了三型的”,進一步地,這與接下來的免疫策略有關。
突破感染與反復感染之外,更為令人擔心的傳言是BA.4和BA.5有更強的“致病力”,即這兩種變異類型不再像BA.2一樣以上呼吸道感染為主,而是又恢復了肺炎癥狀。
多位病毒學和流行病學家告訴八點健聞,這些毒株類型變來變去都是奧密克戎,在流行特征上不太可能發生突然的轉變,“如果毒力發生了變化,那一定會表現為住院率或病死率的上升”,但目前并未監測到這兩個指標的變化。
一位流行病學家表示,總的來說,新變異毒株不必太過擔憂,BA.5和BA.2對大多數城市而言,沒有太大區別,奧密克戎變異株間的差異可以忽略不計,現有的經驗完全可以應付新變異體。
多位專家向八點健聞提到,在歐洲和美國,面對BA.5掀起的新一輪的疫情,多數國家并沒有采取了額外的措施。
“現在住院率、重癥率和病死率都要比幾個月前低得多。”數日前,白宮首席醫療官安東尼·福奇(Anthony Fauci)曾這樣表示,福奇認為,BA.5雖然比過去的變異株更具傳染性,因為它基本上可以避開疫苗觸發的保護性抗體,但疫苗通常仍然可以預防嚴重疾病,所以并不需過多的額外擔心。
比起虛張聲勢的變異毒株問題,正處于驗證期新版方案的實踐要棘手一些。
一位一線工作者告訴八點健聞,新版方案在風險區劃分上精確到了街道和小區對基層疾控人員來說是很難有操作性,“以前要問您是A城B區的嗎,基層人員尚可應對,但現在不僅要問’您是A城B區的嗎?’還要問‘您是B區1街道嗎’,如果不是,那您去過2345678街道嗎”,“國內現在雖幾千例感染者,但中高風險區的名單極長,根本不可能按名單進行排查”。
這位工作人員呼吁,要減少層層加碼及對社會面的打擾,一定是疾控系統要抓緊重點,要建立更及時的信息共享機制,“一例即報,全國一盤棋,迅速撲滅每一起疫情,否則,一個點的拖延將影響其他城市的運轉”。
但在這些可修補的漏洞之外,奧密克戎傳播力強、隱匿性強是客觀現實,多位專家表示,宏觀上,要對小規模的低流行狀態抱有一定的寬容度,一位感染科醫生表示,“規模上,只要不像上海、吉林一樣影響社會運轉即可,低流行狀態在未來可能是一種新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