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來暗戀我 小說、你怎么又來暗戀我 小說在線閱讀
十二月的薊城,氣溫降到了零度,寒風凜冽。
天陰沉著,灰蒙蒙的,云層蔽日遮天。
褪去秋日的涼爽,枯老的樹木在冷風中搖晃,凌亂不堪。
機場角落里,坐著一個身穿深色大衣的女人。
她紅唇輕抿,黑色卷發隨意地披在肩頭,眼尾微微上挑,氣質張揚而不收斂。
渾身透露出一股冷艷復古美,明媚得讓人移不開眼。
此時,女人正偏頭望著窗外,她眉眼輕闔,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真要聽,放棄前幾年的工作回潭州啊?”
單疏嵐的聲音從藍牙耳機里傳了過來,盛枳把視線收了回來,應道。
“嗯。”
“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在薊城站穩腳跟的呀。”
單疏嵐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遺憾:“現在辭職回來是不是太可惜了……”
“沒辦法。”盛枳語氣平靜,沒有半點起伏,“他們鬧了我兩年了。”
單疏嵐沉默了幾秒:
“可……算了,這也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你現在都辭職了也只能這樣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你明年就要滿二十六歲了,回來你爸媽肯定會催婚,要你去相親,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吧。”
聞言,盛枳瞬間樂了,“看來山風哥你還挺有經驗的?”
單疏嵐冷哼了一聲,“不然呢?我從二十三歲開始就被家里催婚,到現在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知道我這三年是怎么過得嗎!”
“我就不明白了,現在的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啊,非擔心我們嫁不出去。我就尋思著,沒有男人我就不能活了嗎?單身多快樂啊,我愿意單一輩子。臭男人有什么好的,我結婚找罪受嗎?”
一頓發泄后,單疏嵐似乎終于反應過來“山風哥”這個稱呼了。
于是她的嗓音又高了一個度:
“你才是山風哥,你全家都是山風哥!”
“別啊,我受不起受不起。”
盛枳樂得眉眼彎彎,她慢吞吞地剝開薄荷糖的外殼,塞進了嘴里。
“你這名字多酷,周杰倫編曲,溫嵐唱的那首《夏天的風》聽過沒?”
說著,盛枳還簡單地哼了個調調。
“……”單疏嵐冷嗤了一聲,“行啊圣旨,你待會到潭州下飛機,別叫我來接你,別住我家!!!”
沒等盛枳有什么反應,單疏嵐便直接把電話掛了。
盛枳看著掛斷電話后顯示的微信聊天界面,輕嘖了一聲。
幾個小時不聯系,她山風哥脾氣又大了不少。
惹不起惹不起。
口中的薄荷糖刺激著味蕾,盛枳用舌尖把糖抵到了右邊。
然后低下眼給單疏嵐扔了幾個可愛的表情包,毫不意外,單疏嵐理都沒理她。
但根據盛枳對單疏嵐的了解,等她下飛機到潭州,單疏嵐肯定會在機場門口等她。
所以她沒在意,只是抬頭確認了一下航班消息,便打開音樂軟件聽起歌來。
好巧不巧,播放列表的那首歌正好是夏天的風。
盛枳挑了挑眉,點了播放按鈕。
熟悉婉轉的前奏響起,她的思緒有些放空。
就在幾天前,她還在國內有名的動漫公司里當插畫師。
可轉眼,今天卻提著兩個行李箱,坐在了機場里打算回潭州。
盛枳低下眼,她輕抿了下唇,心情有些惆悵。
其實她還是很舍不得這份工作的。
在薊城的這幾年,雖然日子過得也沒有多富裕,但挺充足的。
除了身邊沒有熟悉的人,感冒時會矯情不少,其他時間盛枳一個人都樂得自在。
想到單疏嵐對她說的催婚的事情,盛枳不由得皺了皺眉。
兩年前,她的父母就催促著要她去相親了,回潭州不得完蛋。
回去結婚還不如現在就殺了她呢。
這么想著,單疏嵐也回消息了。
盛枳自信滿滿地點開微信,心里正偷樂著,下一秒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山風哥:【絕交吧。】
“……?”草率了。
是盛枳不是圣旨:【這可不行,咱倆十年的父子情,不能說斷就斷。】
這么發著,盛枳又隨手扔了個表情包過去:
【這個爸不能依你.jpg】
沒等幾秒,單疏嵐的消息便進來了:【滾。】
盛枳彎了彎唇,打字回道:【你小學生?幼不幼稚。】
山風哥:【有我長得這么好看的小學生?你去找個給我看看。】
山風哥:【(鄙視.jpg)】
看到這句話,盛枳無奈地笑了笑。
她收起手機,不再繼續跟單疏嵐扯這些沒用的,轉而進了微博。
今天娛樂圈沒有什么大瓜,熱搜第一上赫然掛著:
#是什么優秀的人讓你覺得自己是來人間湊數的#
盛枳眨了眨眼,出于好奇最后還是點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第一條就是:
@這世界這么多人:這里必須提名我!的!學!長!!!絕了,他真的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沒有之一!我就說一條,B大醫學部本博八年連讀,學口腔醫學的,次次專業第一,最關鍵人還長得巨帥。下面附圖。
盛枳眼神微頓,下意識地想起了一個人。
她的竹馬,程硯南。
也是從小優秀到大,也是考上了B大,好巧不巧也是讀口腔醫學的。
但上大學后她跟程硯南就很少聯系了。
盛枳記得,自己應該是五歲那年見到的程硯南。
那會程硯南六歲,他皮膚冷白,眼睫毛又長又翹,就連嘴唇都是粉粉嫩嫩的。
五官精致得像個瓷娃娃,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生。
只是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愛說話,總是不搭理人。
但這都沒關系,恰好她年紀小,唯一的優點便是沒臉沒皮。
所以老是跟在程硯南身后,也不管他搭理不搭理自己,總是一口一個阿硯哥哥。
今天“阿硯哥哥你好厲害”,明天“我最喜歡阿硯哥哥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盛枳記得,她小學好像還偷親過程硯南……
似乎是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有些羞恥丟臉,盛枳耳根都紅了。
她極輕地抿了下唇,然后視線往下移,看到了附帶的兩張照片。
第一張側臉很糊,看起來像是的。
照片上的男人穿著黑色的沖鋒衣,底下是同樣色系的長褲。
他身形頎長,肩寬腰窄,身材比例很好,簡單到極致,氣場也冷淡到極致。
盛枳愣了一下,她盯著那張模糊不清的側臉,莫名覺得有點眼熟。
這么想著,她便往后劃到了第二張照片。
第二張照片比第一張要清晰很多,是展示欄上的寸照。
男人穿著正裝,五官輪廓分明,他眼角尖深邃,眼尾平行微垂,是典型的桃花眼。
可偏偏這么一雙多情的眼睛,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不笑時,顯得男人神情都寡淡了不少,清清冷冷的,渾身散發著淡漠疏遠的氣息。
盛枳輕嘖了一聲,還真是程硯南。
退出照片瀏覽,她往下接著看評論——
@別養樂多:!!!救命他好帥!姐妹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芒種:想要聯系方式加一。
@哦豁:大家都醒醒,一般這種絕世大帥逼肯定有女朋友。
@這世界人這么多
回復@哦豁:有沒有女朋友我不知道,但我確實沒有學長的聯系方式(哭.gif),而且我聽說他畢業后就回家鄉了,沒有留在薊城。
@讓我康康:不是,這世界這么多絕世大帥逼分我一個很過分嗎?(難過.jpg)
@養我:多我一個也很過分嗎?
……
樓下一大半都在唉聲嘆氣,盛枳看著這些評論,挑了挑眉。
帥歸帥,但她印象中的程硯南,穿校服拉鏈總是系到最上面,書本上的字跡清雋又工整。
成績好,不打架不抽煙不惹事,到哪都是老師嘴里的好學生。
初高中時,盛枳經常能看見好多女生追程硯南。
但程硯南的性格太過古板又無趣,她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他。
盛枳撇了撇唇,帥又不能當飯吃。
退出評論區,盛枳又往下劃了劃。
后面幾個分享還都挺有意思,但越往后越索然無味。
可能是有了前面程硯南的對比,后面幾個人倒顯得沒那么突出了。
就在盛枳興致缺缺,想要退出這個話題時。
她眼神一滯,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翻回最上面。
手指打著屏幕,在程硯南那條留下了一條評論。然后心滿意足地退了出去,轉而跑去看其他的熱搜話題。
十五分鐘后,盛枳無聊地退出了微博。
口中的薄荷糖被盛枳吃完,盛枳感受著口腔后側的疼痛。
她用舌頭抵了抵右后側的智齒,嘆了口氣。
-
下午五點,盛枳在潭州機場落地。
外頭天色漸沉,有風夾著細雨,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徹骨寒意。
盛枳低頭看了眼身旁的兩個行李箱,果然放棄往門口走的想法,拿出手機給單疏嵐打電話。
剛掏出手機,面前卻突然投下來一片陰影。
盛枳以為是單疏嵐,于是連忙抬頭望去。
在目光觸及到一張陌生的面孔時,她的笑容瞬間淡了不少。
“你好,我剛剛跟你是一趟航班的,坐你前面。”
陌生男人微微頷首向盛枳打招呼,他臉上帶著笑容。
“需要我幫忙嗎?”
盛枳看見這個陌生男人抬了抬手腕,裝作不經意般露出手腕上的勞力士。
她扯了扯唇,把視線移到男人還算可以的五官上,微微一笑,禮貌拒絕了。
“謝謝,不用。”
說完,她正想提著行李箱繞過去。
誰知道眼前這個陌生男人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直接擋在了盛枳面前。
陌生男人瞇眼笑了起來,開始毫不顧忌地打量起眼前這個漂亮驚艷的女人。
她身上沒有任何名牌衣服,唯一比較貴的大概是耳朵上那對香奈兒耳環。
男人收回視線,眼底滿是勢在必得,于是自信地伸出手,打算接過她的行李箱。
“沒事,你去哪我送你吧。”
這會,盛枳已經完全失去了要跟這個普信男說話的耐心。
她再次微微一笑,“謝謝,真不用,我有朋友來接我。”
撂下這句話,盛枳便點開微信找到了單疏嵐的頭像。
結果一進去,就看了單疏嵐給自己發的消息:
山風哥:【你媽給我打電話了,說她去接你,證據如下。】
下面很貼心地補了一張兩人的聊天記錄。
盛枳唇線繃直,有些不高興了。
【?你就這么把我拋棄了?】
手機震動一下,單疏嵐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
【你就算不情愿,回了潭州也遲早要見的。】
視線落到單疏嵐這句話上,盛枳莫名有些煩躁。
而眼前的這個陌生男子顯然感受到了,卻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他臉上滿是得意,不依不饒道:“你朋友來不了嗎?我送你吧。”
意圖之明顯,傻子都能感受到。
盛枳冷笑了一聲,那句“滾”都在嘴邊了。
余光卻突然瞥到一只冷白修長的手,手背上青色血管脈絡清晰。
順著視線往上看,盛枳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人穿著正裝,單手插兜。
他唇線抿直,眼底沒有一絲笑意,仿若這冬日清冽的寒風,清冷又疏離。
跟微博上那張寸照,完全吻合上了。
機場人聲鼎沸,瓷地板上更是沾滿了臟亂的腳印。
不過眨眼間,外頭瞬間暴雨如注,響起噼里啪啦的雨聲。
空氣靜默了幾秒。
盛枳看見程硯南垂眸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把手搭在她粉色行李箱上。
在嘈雜的環境里,她聽見程硯南嗓音平靜而冷淡:
“借過,我們趕時間。”
2. 暗戀我 這貨現在這么BKing?……
聞言,陌生男人還是站在原地沒動,他不死心地盯著愣住的盛枳。
注意到陌生男人看著盛枳的眼神,程硯南微微皺眉,側目喊道:“吱吱。”
“嗯?”
聽到程硯南叫自己,盛枳下意識地應了一句。反應過來后,立馬挽上程硯南的手腕,笑得一臉明媚。
“是啊,我們趕時間。”
“……”
陌生男人看了兩人一眼,最終自覺無趣地走了。
-
車旁,盛枳看著程硯南提起一件行李放進后備箱。
他動作慢條斯理,配上那優越的身材,實在是令人賞心悅目。
盛枳的目光集中在程硯南那雙骨骼分明,堪比漫畫的手上,久久移不開眼。
等到后備箱關上的聲音傳來,盛枳這才邁開腿朝那輛黑色的坦克300走去。
她正猶豫著要坐副駕駛還是后排,眼前的程硯南便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盛枳看了程硯南一眼,沒反抗,乖乖上了車。
跟外形霸氣的坦克300一樣,車內也很干凈整潔,坐墊是純黑的,沒有一點多余的車飾品。
只是難免會顯得冷冷清清,沒有一點人情味。
不過倒也很襯程硯南。
盛枳垂眸,她收回視線,自覺地拉過安全帶系上。
車內氣氛沉寂,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盛枳偏頭看向沉默寡言的程硯南,抿了下唇。
好幾年沒跟程硯南相處,現在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
盛枳想了想,最后掏出手機給單疏嵐發了條消息。
【你猜誰來接的我。】
等了幾秒,單疏嵐的消息過來了:【程硯南?】
是盛枳不是圣旨:【?你怎么猜到的?】
【這用猜?就你爸媽那個德行,恰好程硯南畢業也回潭州工作了,還用猜?】
盛枳眼神淡了下來,她抿著唇,突然不知道該回句什么。
【不過。】
單疏嵐主動發消息過來了,她附了張圖,但盛枳網不太好,還在加載。
【[圖片]】
【你最近都這么勇了嗎,頂著你的微博大號去評論,就怕程硯南不知道?】
盛枳愣了兩秒,沒反應過來。
她用微博大號去評論,關程硯南什么事?
這么想著,圖片也加載完畢了。
盛枳剛想點進那張圖片看看,誰知單疏嵐的消息率先發過來了。
【長得再帥的男人小時候也穿開襠褲。】
【你可真行。[牛]】
看到這句話,盛枳裂開了。
【我沒切小號?】
山風哥:【可不呢。】
盛枳不死心地確認了一下圖片,上面赫然顯示著:
@喜歡我你就吱一聲:長得再帥的男人小時候也穿開襠褲(吃瓜.jpg)
淦。
盛枳頭皮發麻。
她大號的互動消息早就被關閉了,所以艾特評論她的那些消息,她一條都沒看到。
其實盛枳的微博大號平時都是分享一些生活和畫畫的日常。
很少有人知道她長什么樣。但很不湊巧,知道的這寥寥幾人中便包括了程硯南。
想到開襠褲本人就在自己身旁坐著,盛枳連忙進微博把評論刪了。
看到下面一堆“哈哈哈哈哈哈,吱勞斯真是我的快樂源泉”的評論,她心虛地看向身旁的程硯南。
安慰自己:沒關系,程硯南平時不玩微博,應該沒看到。
但……
盛枳皺起眉,萬一有什么狐朋狗友發給程硯南了怎么辦?
“有話要問?”車廂內響起程硯南的聲音。
“沒有。”盛枳下意識反駁了。
但很快她又有些后悔反駁得這么快,糾結幾番后,最后決定試探一下程硯南的反應。
“那個。”盛枳舔了下唇,“你今天逛微博看到什么了嗎?”
程硯南搖頭,“沒。”
盛枳瞬間松了口氣,剛想說那就好,誰知程硯南又開口說。
“不過——”他尾音拖長,話音止住沒再繼續。
她呼吸一頓,視線瞬間移到程硯南身上。
恰好車子開到了紅綠燈前,盛枳看見程硯南垂眼停好車。
然后抬頭朝自己看來,他的聲音淡淡的,毫無起伏。跟著雨刮器的聲音,一字一句落到她的耳中:
“關于開襠褲,我略有耳聞。”
“……”
迎上程硯南的眼神,盛枳張嘴試圖替自己辯解。
“這是個美麗的意外。”
程硯南嗯了一聲,那表情仿佛在說:沒事,我原諒你了。
“……”
盛枳不由得哽住,在程硯南的直視下,那些狡辯的話突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不信算了。
盛枳放棄狡辯,賭氣似的撇過頭看向窗外。
本來還有些心虛,被程硯南這么一說,她大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越想,盛枳便越覺得自己占理。
本來就是事實,她相冊里還有程硯南兩歲時穿開襠褲的照片呢。
不就是不小心用大號評論了一下嘛,小氣鬼。
路口亮著紅燈,車輛川流不息,遠處霓虹與街邊燈火連成一條線。
窗外的夜色和濛濛細雨交融,光影繚亂,投進車內。
程硯南微微側目,看向偏過頭不搭理自己的盛枳。
她的眼睛生得很漂亮,是丹鳳眼,因為生氣的原因,細長的柳葉眉蹙起。
紅潤的嘴唇也緊抿在一起,白凈的臉上隱約有些不耐。
但在朦朧燈光的照射下,盛枳的臉蛋更加明艷動人了。
程硯南眼底漾開笑意,他收回視線,看向路口的紅綠燈。
約莫一分半的樣子,紅燈轉綠,車子再次啟動。
……
一路經過冬江街,車子開到潭州市私密性最好的香居山。
冬日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街道上水泥坑洼,倒映著燈紅酒綠。
等車堪堪停穩,盛枳便逃也似地下了車。
誰知剛下車走出兩步,一陣刺骨的寒風便直往衣服里鉆,冷得她一個哆嗦。
緊跟著,盛枳面前開過去一輛黑色的川崎H2機車,離她不到兩米處停了下來。
機車上的人帶著頭盔,盛枳攏了一下大衣,剛皺起眉,那人卻把頭盔蓋打開了。
借著明亮的燈光,盛枳看見碎發下一雙熟悉的眼睛以及高挺的鼻梁。
那雙眼睛跟程硯南的有幾分相似,不過睡眼惺忪,看起來跟沒睡醒一樣,表情也厭厭的。
少年下了車,身子斜靠在機車上。他穿著單薄的沖鋒衣,抬手把頭盔摘了下來。
在目光跟盛枳交匯的那一瞬間,臉上立馬帶上笑容,隨性又浪蕩,朝她招手:
“枳姐!”
聞聲,盛枳微微一愣,終于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是誰了。
程硯南同母異父的弟弟,季子越。
盛家行商,所以從小盛枳便錦衣玉食,不愁吃穿,甚至想要什么都能有什么。
她的父母跟程硯南的繼父季聞延一向交好。
在她的記憶里,季聞延長得很帥,也很優秀,只是一直單身。
直到季聞延三十二歲那年,他不顧家中長輩反對,毅然決然地娶了離過婚的程君蔓。
而六歲的程硯南也是在那時來到了季家,后來第二年,程君蔓便懷孕生下了季子越。
相比于性格沉默話少的程硯南,季子越因為從小家境優渥的原因,被寵成了個大少爺。
肆意又張揚,還臭屁,小時候經常跟程硯南打架。
不過他跟程硯南年齡相差有點大,幾乎每次都打輸。
想到這,盛枳抿唇笑了笑。
身后的程硯南把車交給了泊車員,跟了上來,在她身邊站定。
盛枳看著被風吹得臉頰泛紅的季子越,挑了挑眉,看向程硯南:
“幾年不見,這貨現在這么BKing?”
程硯南瞥了季子越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
聞言,盛枳樂了,彎眉笑了起來。
季子越面上一怔。
街上風大,他沒聽清也搞不懂兩人在笑什么,于是大聲問道:
“B什么?”
“沒什么。”程硯南說,“夸你帥。”
一聽這話,季子越高興了,他咧嘴笑起來。
“是吧?我也覺得我今天特帥。”
盛枳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什么?”季子越眼里滿是迷茫。
他把機車鑰匙遞給了泊車員,然后摘下手套朝兩人走來。
盛枳去京都上大學后,便很少回潭州了。
好幾年不見季子越,他個子竄了不少,長到了一米八。
跟程硯南站在一起都差不多高了,一米六八的盛枳還要仰頭看他。
季子越的目光跟著開走的坦克300看了好久。
等到車子消失在視線內,他才不解地看向程硯南:
“你怎么沒開咱爸送的那輛邁巴赫?”
聞言,盛枳也好奇地看向程硯南。
程硯南表情淡淡,抿著唇,顯然不想搭理季子越。
但季子越卻不在意,他繞開盛枳,臉上帶著笑。
“哥,你要不開的話,就給我開開唄。”
盛枳瞅他,“你一個高三生開邁巴赫干什么,川崎H2還不能滿足你?”
“那不一樣。”
季子越撇了下唇,他單手插著兜,吊兒郎當的。
“機車是機車,跟開邁巴赫的感覺能一樣?”
盛枳翻了個白眼,“你怎么不去開飛機?”
季子越眼睛一亮,他又繞回到盛枳身邊,把手肘搭在她的腦袋上,語氣掩不住的興奮:
“還是枳姐你懂我,我還真想報考航空航天大學呢。”
盛枳嗤了一聲,睨著他:“趁我現在還沒生氣,你最好把手給我撒開。”
怕暴脾氣的盛枳真的炸毛,季子越立馬站直身子,把手挪開了。
盛枳瞥了他一眼,抬起腳往門口走去。
見狀,季子越連忙跟上去認錯,他一把攬住盛枳的肩膀。
“枳姐你等等我,我錯了。”
盛枳:“滾。”
程硯南的目光落在季子越攬住盛枳的那只手臂上,盯了幾秒,這才收回視線跟上去。
上了樓,香居山的包廂里暖烘烘的,他們發現雙方的家長都還沒到。
于是季子越大喇喇地躺倒在沙發上,還囂張地把腿搭在了茶幾上。
程硯南只是看了一眼,什么也沒說。
盛枳看著環境靜謐的包廂,剛把大衣脫下來,就聽見季子越問:
“枳姐,等會吃完飯你有空嗎?”
“有。”盛枳點點頭,又問:“怎么了?”
季子越眉梢微抬,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臭屁道:“我等會帶你去兜風。”
“可以啊。”盛枳的身子往前傾了傾,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她一向瘋慣了,高中干的叛逆事就不少,只是這幾年長大了才稍微收斂了些。
“行,包在我身上。”
季子越把腿放了下來,調侃道:
“枳姐,你想談戀愛不?我有一哥們兒長得特帥,開起機車那叫一個牛逼啊,但凡我是個女的都要愛上他。”
盛枳看著激動浮夸的季子越,無奈地笑了一下。
哥們兒?成年了嗎,她老牛吃嫩草啊?
虧季子越想得出來。
聊到這個話題之前,一旁的程硯南沒什么反應。
他了解盛枳,也知道她一直喜歡這些刺激的東西,就不會去阻止。
但談戀愛……
程硯南撩起眼皮,眼神淡漠地盯著季子越。
“你逃課了?”
季子越正講到興起時,旁邊突然傳來程硯南冷冷的聲音。
他話音一頓,理不直氣也壯,“是啊,一個晚自習而已,怎么了?”
程硯南看了他一眼,“車從家里車庫偷出來的。”
這句話是肯定句,季子越挺直的背脊彎下來,心虛了不少。
沒過幾秒,他又挺起胸脯,表情氣憤,故作委屈道:
“我是那種人?你少狗眼看人……”
低字還沒說出口,包廂里突然響起一中年男子的聲音。
手機里的季聞延嗓音溫潤,卻難掩憤怒,痛斥著:
“小硯,季子越要是來了香山居,你不用手下留情,直接幫我打斷他的腿!這狗東西,逃課就算了,還把我車偷了!”
季子越:“……”
哦,他還真是這種人。
3. 你怎么能 小氣鬼
當機立斷,季子越便站起來打算跑路。
他拿上自己的包,朝著盛枳說道:“枳姐,我先保命,下次再帶你兜風。”
錯失了兜風的機會,盛枳有些遺憾,但也只能點頭說了句好。
程硯南抬頭看了盛枳一眼,然后又匆匆低下頭。
季子越走出去沒幾步,他又折回來鄭重地拍了拍程硯南的肩膀。
“哥,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下次給你介紹女朋友。”
“……”程硯南默了會,抬眼看向季子越,“你上輩子媒婆變的?”
“什么意思。”季子越皺起眉,沒明白。
他哥這是什么狗脾氣,幫他早日脫單還不樂意?
程硯南收回視線,不想再搭理季子越。
旁邊的盛枳笑了笑,善意地提醒道:“你還不走,等你爸來打斷你的腿?”
“走走走。”
季子越邊朝門口走去,邊說了一句:“枳姐,咱們有緣再見啊。”
誰知沒等他的手碰上包廂的門把手,門卻被猛地從外面推開。
季聞延站在門口,視線觸及到季子越那張笑嘻嘻的臉時,眉頭緊蹙。
“往哪跑呢?”
“爸。”
季子越尷尬地笑了笑,然后討好似的搭上季聞延的肩。
“一下午不見你又帥了不少。”
季聞延冷哼了一聲,顯然不吃這套,“季子越,逃課還偷車你要上天?”
這話季子越就不贊同了,“爸,我這是借,大家都是一家人,別說那么難聽啊。”
“借?”季聞延斜睨著他,“我同意了嗎?”
“我不是提前跟你打過招呼了嘛。”
提到這個,季聞延更來氣了。
他指著季子越,剛要發脾氣,身后的程君蔓便打斷了他。
程君蔓嗓音溫柔:“阿延,這件事回去再說吧,枳枳還在呢。”
聽到這句話,季聞延下意識地看向盛枳,然后回頭瞪了季子越一眼。
“晚點回家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季子越撇了撇唇,正欲頂嘴,卻被程君蔓用眼神制止了。
“枳枳!”季聞延拋下身后的季子越,大步朝盛枳走去。
見此盛枳連忙站了起來,笑著應道:“季叔叔好。”
“幾年不見,我們枳枳越來越漂亮了!”
“季叔叔你也越來越帥了呀。”
“哈哈哈哈哈……”
看到跟盛枳寒暄起來的季聞延,程君蔓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的季子越。
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小越,你這次真的有點過分了。”
接收到程君蔓失望的眼神,季子越心里莫名有些郁悶。
他抿著唇,悶聲走到程硯南身旁坐了下來。
盛枳跟季聞延正聊得起興,無暇顧及到季子越的情緒。
直到盛滕和商雅紜牽著手一起出現在包廂門口,盛枳才得空。
她的視線落在盛滕和商雅昀十指緊扣的手上,看了兩秒,淡淡地收回視線。
季聞延笑著拍了拍盛滕的肩,調侃著:
“老盛,今天枳枳的接風宴,你們兩個當爸媽的還來得這么晚,真是太不負責了。”
盛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路上有些堵車,是我們的錯。”
“……”
幾個家長聊了起來,盛枳默默地喝了口桌上的茶水。
這才注意到程硯南身邊一臉煩躁的季子越,她湊近程硯南,小聲問道:
“季子越叛逆期這么嚴重?”
程硯南微微偏頭,兩人的距離一下拉近。
近得他可以看清楚盛枳臉上的小絨毛,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視線往下,瞥到盛枳粉嫩的嘴唇上,程硯南抿起唇,不自在地別開眼。
“嗯。”
盛枳看著別過頭不是很樂意搭理自己的程硯南,愣了一下。
她以為程硯南還在為開襠褲的事情不高興,于是癟了下嘴,默默地坐了回去。
至于嘛。
她都刪掉評論了,大不了下次不頂著微博大號說總行了吧……
盛枳看著程硯南線條順暢的下頜線,撇了撇唇。
程硯南真是個小氣鬼。
沒等季聞延他們聊更久,服務員便上菜了,他們只好暫時停止了聊天。
盛滕定的這個小包廂兩處有門,皆通向露臺。
站在頂樓的露臺上,可以一覽潭州市的夜景,感受繁華昌盛的街道。
但天氣太冷,他們都沒有那個閑心。
半個小時后,四個家長吃完飯再次聊了起來。
盛枳喝著杯中的酸奶,學季子越默默刷起手機。
原本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誰知季聞延話鋒一轉,聊到了自己。
“枳枳,你回潭州打算干什么工作?繼續當插畫師去公司上班嗎?”
聞言,盛枳放下手中的酸奶,認真想了想,然后回答:
“不一定吧,我現在也還沒想好。”
程君蔓笑著開口說道:“咱們枳枳可以當自由插畫師,或者開個工作室呀。”
“不了吧。”盛枳笑了笑,“我沒那么多錢。”
這確實是實話,前幾年在薊城賺的錢,她要么花在房租上,要么花在吃穿用度上,并沒有存下來多少錢。
直到現在,盛枳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薊城活下來的。
為什么可以那么硬氣,不問盛滕他們要一分錢。
她也不理解,自己為什么要跟錢過不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盛枳的眼神淡了下來。
她扯了扯唇,心里暗罵道:
可能是傻缺吧。
“你沒有錢,你爸媽有錢啊。”
說著,季聞延看向盛滕和商雅紜。
“枳枳這么聰明漂亮,區區一個工作室而已,能有多少錢,是吧老盛?”
“對。”
盛滕應了一聲,他笑容溫煦,回答道:“看枳枳到時候有什么打算。”
“確實,不過枳枳這么有主見,也不需要你們那么操心。”
“……”
話題到這不了了之,季聞延跟盛滕轉頭聊生意上的事情去了。
盛枳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看著盛滕指縫間忽明忽滅的煙頭,然后瞥了眼繚繞在房間上空的煙霧,微微蹙眉,走到了露臺上。
夜色愈沉,雨后的空氣清新了不少。
盛枳把包廂的門帶上,感受著冷風,吸了吸鼻子。
她回過頭,看著搭在凳子上的大衣,再看了看盛滕手上的煙,心一橫,干脆不進去了。
北風怒吼,吹亂了頭發。
盛枳伸手把額間的碎發挽到耳后,然后撐著手肘倚在了欄桿上。
她視線微垂,落在樓下的車水馬龍上。
包廂內,程硯南看著走出去的盛枳,正欲起身,卻被商雅紜叫住了:
“小硯,你最近在樺山醫院的工作怎么樣?辛苦嗎?”
“還行,不辛苦。”程硯南回答得中規中矩。
商雅紜唇邊帶著笑,“那你們醫院有沒有什么家境優秀的醫生?介紹給枳枳認識認識,她年紀也不小了,該結婚了。”
程硯南眼神微頓,他斂下眸,一時沒有回答。
程君蔓看了他一眼,笑著替他答道:“枳枳年紀還小呢,不著急。而且,我們家小硯不夠優秀嗎?為什么要他介紹別的醫生給枳枳?”
聞言,程硯南抿起唇,稍稍坐直了身子。
“這不好吧?”商雅紜笑了笑,“他們兩都這么熟了,會尷尬吧。”
“怎么會……”
程硯南看著聊起來的兩人,知道自己一時半會脫不了身,只好碰了碰身旁的季子越。
“干嘛?”季子越抬眸,眼底有些不耐煩。
他這會正在跟自己的好哥們兒吐槽季聞延,突然被打擾有些不高興了。
但迎上程硯南淡漠的眼神,季子越立馬慫了下來。
他癟了癟嘴,態度好了不少,“找我有事嗎?”
程硯南嗯了一聲,微微偏頭往露臺那邊瞥了一眼。
季子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盛枳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站在冷風中。
他面上一愣,聞了聞包廂內濃重的味,立馬會意,起身走了出去。
果然還是他哥細心,知道枳姐討厭煙味。
打開露臺的門,一股寒風直往褲腿里鉆。
季子越啰嗦了一下,小跑到盛枳面前:
“枳姐,你站這不冷嗎?”
盛枳誠實地點頭:“冷。”
季子越扯了扯唇,剛想要說些什么,卻聽到盛枳接著說:
“但我寧愿冷死也不愿意被二手煙嗆死。”
得。
季子越妥協了,他把手插進衣服口袋,自覺地站到盛枳身旁。
“枳姐,你好端端的為什么突然回潭州發展了?”
其實不是突然。
兩個月前,盛枳就答應了商雅紜今年結束前回到潭州。
也實在是薊城的開銷太大,單靠她自己,三十歲都未必能到薊城買房安家。
“要是我跑了,打死我也不回來。”
聽到季子越的聲音,盛枳無奈地笑了笑。
“你是沒被社會毒打過,太叛逆了。”
“那我還不如被社會毒打呢。”
季子越皺起眉,表情看起來厭厭的。
“我就不明白了,為什么我哥每次想做什么他們就支持,一到我這就行不通了呢。”
盛枳偏頭看向他,問:“你想做什么?”
“當飛行員啊。”季子越說,“想考航空航天大學,我爸說什么也不讓。我也沒見我哥當初那么高的分去報考口腔醫學他們反對過啊……”
盛枳抿了下唇,“你干脆改名叫季天真得了。”
季子越抬頭,眼底滿是不解:“為啥啊?我這名雖然有點難聽,但總比季天真好聽吧。”
“……”
說他天真還真是委屈天真了。
盛枳扯了扯唇,不想搭理季子越這個二貨了。
這里頭的理由,其實很簡單。
不過就是因為程硯南不姓季而已,他沒有這個姓氏束縛,肯定要比季子越自由很多。
“枳姐,我覺得我哥是個傻子。”季子越一本正經的,“他專業成績那么好,本來薊城協和醫院都搶著要他,結果他非回了潭州,不過好像本來剛畢業的時候我哥是不樂意的,不知為什么兩個月前突然改變主意了。”
盛枳表情一滯,兩個月前?
好巧……
這么想著,她便轉過身,朝包廂里望去。
從門兩旁透明的玻璃墻上,正好能看到程硯南的身影。
他背梁筆直,端坐在位子上,側臉線條利落,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他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盛枳好奇地問。
“我不知道啊。”季子越想了想,“估計是我媽跟他說了什么吧。”
盛枳沒有揪著這個話題不放,她盯著程硯南看了幾秒,然后又默默轉回了身子。
季子越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他好像隱隱約約聽到他兩打電話說什么。
枳枳也會什么的。
季子越皺起眉,好像是提到了吧,他記不清了。
就在季子越正懷疑自己的記憶力有沒有出問題時,衣服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掏了出來,微信里顯示著程硯南的消息:
【進來,幫吱吱拿衣服。】
季子越指尖一頓,他抿唇笑道:
【可以啊,沒問題。】
【不過哥,你要是愿意把邁巴赫借給我開開,別說進來拿一件衣服,今天就是抱住我枳姐讓她取暖都行。】
這句話發過去,那頭的程硯南卻一直沒回消息。
季子越抬頭朝包廂望去,正好看到迎面走來的程硯南。
他的臂彎之間掛著那件深色大衣,路過季子越身邊時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季子越:“?”
無緣無故的,他怎么了?
察覺到身后開門的動靜,盛枳這才轉過身。
她抬頭,猝不及防地跟程硯南對視上了。
他手上拿著大衣,動作一頓,然后把衣服披到了她的肩頭。
鼻間滿是程硯南身上清爽的味道。
盛枳抿了下唇,還怪好聞的。
接著,她看見程硯南薄唇微啟,淡聲解釋道:“我媽怕你冷。”
盛枳沒多想,說了句謝謝,便低下頭認真穿上大衣。
露臺上的葳蕤草木在寒風中搖擺,程硯南的目光落在盛枳白凈的側臉上,沒有挪動腳步。
而是伸手幫盛枳提著衣服的袖口,方便她穿衣服。
旁邊的季子越看著頷首幫盛枳穿衣服的程硯南,不由得瞪大眼。
區別待遇要這么嚴重???
尼瑪離譜,離大譜。
4. 暗戀我 怎么可能喜歡她
送完衣服,程硯南便又回包廂了。
接受到季子越哀怨的眼神,盛枳攏了攏大衣,不解道:
“看什么?”
“枳姐,我覺得我哥不對勁。”季子越板著臉,篤定道:“我懷疑他喜歡你。”
盛枳白了他一眼,沒放心上,“風把你吹傻了吧。”
程硯南喜歡她?
算了吧,就他那眼里只有學習看書工作的人。
怎么可能喜歡她。
再說,要真喜歡自己,她能這么多年沒有半點感覺?
“我說真的。”
怕盛枳不相信,季子越豎起三根手指,表情無比真誠。
“我發誓,我真的這輩子沒見過我哥給別人送大衣,表情那么溫柔過。”
畢竟平時不用眼神罵他都不錯了。
盛枳敷衍地嗯了一聲,“所以剛才是阿姨叫他給我送的啊。”
“不是啊枳姐。”
季子越舔了舔唇,著急道:
“你怎么沒get到重點呢?重點是我哥的表情很溫柔啊,溫柔誒!”
盛枳托著腮,認真想了想。最后抬頭看著季子越,朝他笑著:
“可是你哥從小就這么對我啊,有什么問題么?”
“?”季子越滿臉不敢相信,重復道:“從小?”
盛枳繼續笑著:“是啊。”
那么多年的阿硯哥哥能是白叫的嘛。
好歹二十年了,程硯南就算是顆鉆石心,也不至于一點變化都沒有吧?
這么想著,盛枳越發確定程硯南不可能喜歡她。
季子越:“不是,怎么我沒有這待遇?”
“那得問你自己啊,可能……”
盛枳話音一頓,季子越忍不住好奇地看過去。
注意到季子越看向自己,盛枳眉眼彎彎,笑得一臉狡黠,像只小狐貍。
“我比較可愛?”
季子越:“……”
行行行,你可愛,全世界最可愛行了吧。
-
晚上九點,他們終于離開了香山居。
程硯南幫盛枳把行李箱拿過來,便道別驅車離開了。
也是這會,盛枳才聽說程硯南因為工作原因早就搬出去住了。
站在路邊,盛枳看著消失在道路盡頭的坦克300,扯了扯唇,跟著商雅紜上了車。
當盛滕開著車拐入另外一條街時,前排傳來商雅紜不滿的聲音。
“你下次要跟季聞延談生意,能不能另外找個地方你們倆單獨談?搞這么多人陪著你們到這么晚算怎么一回事?”
“晚?”盛滕冷嗤了一聲,“不是你磨磨蹭蹭半天才出門?”
商雅昀眉頭緊蹙,“那是你沒提前跟我說好嗎?你要是提前跟我說了會這樣嗎?”
“少找這么多借口,不就耽誤了你一晚上約會的時間。怎么?”
盛滕瞥向副駕駛的商雅紜,語氣輕蔑。
“你跟你男朋友連體嬰?幾個小時都不能分開?”
聞言,商雅紜立馬不高興了。
她蹙起眉,精致白凈的臉上滿是怒意。
“你少陰陽怪氣了!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有想過這些嗎?誰比誰清高?”
“我跟你可不一樣。”
商雅昀被氣笑了,“半斤八兩,哪不一樣了?”
“……”
聽著兩人的爭吵聲,后排的盛枳臉上表情淡淡的,仿佛早已經習慣了。
她托著臉頰,側目看向窗外。
不想看他們,也不想聽到那些污穢的詞匯。
是的,她父母的婚姻其實早就名存實亡了。
在盛枳印象里,盛滕跟商雅紜幾乎只要一碰頭,必吵架。
兩人當初是父母介紹認識的,雙方家境都好,覺得門當戶對。
加上當時互相有好感,相識沒一個月就結婚了。
當這種好感,不,準確的來說是新鮮感。
這種新鮮感持續了不到兩年,便消失殆盡了。
盛滕在商雅紜生下盛枳沒多久,出軌了一個嫩模。
據她的外婆鐘杏所說,當時鬧得挺大的。
只是最后為了兩家利益著想,沒有離婚。
于是也就演變成了現在這樣,兩人各玩各的,誰也不待見誰。
但到了外人眼里,還得牽起手演一出伉儷情深。
盛枳扯了扯唇,眼底滿是輕蔑。
奧斯卡不給他們兩頒獎都可惜了。
窗外燈光昏暗,前排的爭吵聲逐漸小了下來。
車子也平穩地朝嶺水園的別墅區開去。
盛枳把身子往后靠了靠,眼神淡淡的。
其實在這破碎的婚姻里,受罪的也不止是商雅紜他們。
還有她這個做女兒的。
兩人互相出軌,從不著家,小時候請月嫂帶盛枳,再長大點便是保姆。
就連盛枳的奶奶外婆那幾個老人家,都知道偶爾跑來照顧她。
可這個道理,盛滕跟商雅紜卻不懂。
又或者說,他們只是覺得誰先心疼照顧盛枳,就是低頭認輸的意思。
不過在物質上,兩人倒是極大程度地滿足了她。
只要自己開口,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當然,除了他們的陪伴和關心。
小時候嬌氣,盛枳還偷偷為此哭過好多次。
但她后來迷上畫畫和游戲,交了很多朋友,了解世間百態后。
這些東西,倒也就不在乎了。
至少她健健康康的,家里還有錢。
想學什么,有最好的老師一對一私教。想吃什么,就算不在潭州,也能叫譚伯開車帶她去。
也是因為這些原因,盛枳大學畢業前都很驕縱。
她脾氣大得很,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或者看不爽的人,直接就上去開罵了。
也不在乎別人對她什么評價,活脫脫一個大小姐脾氣。
跟現在的季子越比,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還是工作后,接受了不少社會上的毒打。
盛枳的脾氣才收斂了點,不過那也只是一點而已。
用單疏嵐的話來說,基本上沒什么區別。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站在露臺上吹風吹多了,這會腦袋陣陣發痛起來。
盛枳抿起唇,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輕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外婆打電話勸她回來,她估計往后的十幾年都不會回潭州。
老人家去年得了阿爾茨海默癥,一來兩往打電話后,盛枳心軟了,最后答應辭職回潭州。
沒等盛枳想更多,車子便駛入一棟獨立別墅。
裝修是新中式風,池館水榭,青松翠柏,典雅而幽靜。
等車停穩在車庫里,盛枳拿起自己的包和行李。
完全不理會身后的盛滕和商雅昀,徑直往一樓大門走去。
離開前,她隱約聽到盛滕說了一句:“這臭丫頭在薊城的這幾年脾氣真是漸長,越來越沒規矩了。”
“……”
盛枳沒停留,輕車熟路地上樓走回了自己的臥室。
臥室內的擺設跟幾年前一模一樣。
盛枳把包塞進了衣帽間,她脫下身上的大衣,去衛生間把妝卸了,順便泡了個澡。
等做完這一切,時間已經不早了。
下午又一路舟車勞頓,盛枳眼皮都睜不開了,干脆直接睡了。
這一覺,睡到了隔天上午十一點。
外頭雨水淅淅瀝瀝,盛枳卷了卷被子,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
被窩里太舒服,完全不想起來。
昏昏沉沉繼續睡了不到半個小時,她被手機震動的聲音吵醒了。
盛枳摸索著,沒看來電顯示,便直接接起了電話。
她嗓音沙啞,無精打采的:“喂?”
電話那頭緘默了一秒,然后傳來單疏嵐感慨的聲音。
“這都快十二點了,你還沒起?”
盛枳懶洋洋地嗯了一句。
單疏嵐嘖了一聲,“你這辭職的生活真瀟灑,羨慕了,我也想辭職。”
盛枳撇了撇唇,“你辭啊。”
“我辭了你養我?”
“行啊。”盛枳睡意全無,她笑了笑,“我們一起去街上乞討。”
單疏嵐:“滾吧。”
隔著電話,盛枳都能感受到單疏嵐的無語,心情頓時愉快了不少。
“說真的。”單疏嵐問,“你有什么打算沒?潭州這邊沒幾個好的動漫公司,你去也是屈才,還不如自己開個工作室呢。”
盛枳:“開工作室你投資我?”
“我投資個屁!你爸媽那么有錢,找我這個窮鬼投?虧你想得出來。”
提到盛滕他們,盛枳情緒淡了下來,她聲音翁翁的。
“我不想找他們借錢。”
單疏嵐只覺得荒謬,“借錢?大小姐,你以前高中買個包也沒說是向你爸媽借錢買啊。別說這個,你大學要買車也不是借的啊,你什么時候這么有骨氣了?”
“……”
倒也不必記得這么清楚。
單疏嵐那邊有些嘈雜,她的聲音模模糊糊的,時近時遠:
“對了,你在薊城的車呢?”
“賣了啊。”盛枳語氣平淡,“要不然留著干嘛,我又開不回來。”
單疏嵐深吸一口氣,“行你有錢,你最牛。”
盛枳撇了撇唇,認真回答道:“我休息半個月,然后先做自由插畫師,賺不到錢再跟我爸媽說。”
“……”
電話那頭的單疏嵐沉默了片刻,然后咬牙切齒道:
“你高考專業第一考進薊城美院,國內哪個公司不是搶著要你,你在這跟我說賺不到錢?”
“這不是怕萬一嘛。”
“嘟嘟嘟……”
這次回答盛枳的連一聲滾都沒有,單疏嵐直接掛斷了電話。
盛枳望著掛斷的界面,輕嘖一聲,然后打字給單疏嵐發消息:
【也就我脾氣好,受得了你。】
【你去哪找比我更好的女孩.jpg】
山風哥:【?】
【早飯要吐出來了。】
盛枳低頭笑了笑,她扔掉手機,隨手套了件外套,便下樓想去廚房找吃的墊墊肚子。
趿拉著拖鞋,沿著紅木樓梯來到一樓。
她剛想繞開客廳進廚房,門口那邊卻傳來動靜。
盛枳腳步一頓,她抬頭望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商雅紜。
年滿四十七的商雅紜臉蛋白凈,保養得很好。
她身上穿著毛茸茸的皮草,腳上踩著高跟鞋,身材高挑,高雅又端莊。
只是……
盛枳的目光移到商雅紜身邊的男人上,眼底的笑意瞬間散去。
眼前的場景幾乎要與記憶中的重合在一起。
像曾經那樣,她無數次撞見自己的母親帶別的男人回來。
恍惚間,盛枳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從前。
“你還在家啊?”
商雅紜臉上沒有絲毫被撞破的尷尬,只是啊了一聲。
“我都忘了,早知道提前知會你一聲。”
“……”
所以她討厭潭州,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5. 你怎么能 你老婆要跑啦!
盛枳抿著唇,沒說話,好半晌,才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商雅紜看了她一眼,然后開口說道:“昨天晚上我跟你爸商量過了,你要是想創立工作室,我們會給你錢。但是有一個條件,你得去相親,先結婚,這也是你外婆的意思。”
聞言,盛枳倏地蹙起眉。
很反感商雅紜這種拿外婆來壓自己的行為。
她抬眼朝商雅紜望去,正欲說些什么,卻被搶先了。
商雅紜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平靜:“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你已經不小了,該結婚了。”
見盛枳表情冷冷,不為所動,商雅紜頓了頓,繼續道:
“你要是明年能結婚,工作室、濱海灣那套六百平方米的房子歸你。”
盛枳扯了扯唇,眼底有些不屑。
她看起來像是那種貪圖物質的人?
商雅紜的視線掠過盛枳精致漂亮的臉蛋,漫不經心地補充:
“還有你心心念念的奔馳大G。”
“……”操,心動了。
她親愛的媽媽還真是知道她喜歡什么。
幾乎是下一秒,盛枳臉上便換上了笑容。
她眉眼彎彎,笑了起來,爽快道:
“不就是相親結婚嘛,小意思。”
傻缺才跟錢過不去。
-
為了不打擾商雅紜約會,盛枳很識趣地走了。
她從家里車庫里隨便挑了輛車,在外面吃完午飯便跑回了商家老宅。
宅子里空曠安靜,照顧外婆的幾個阿姨看見盛枳進來,連忙迎了上來。
這幾個阿姨都是新來的,她見都沒見過。
于是盛枳沒多問什么,知道外婆在后院便直奔過去了。
在后院找了一圈,盛枳才在門口找到坐在搖椅上的鐘杏。
后院的玻璃門緊閉著,外婆就坐在門前,腿上蓋著灰色毛毯。
今天天氣還算好,只是沒有太陽。
但比起昨天暗淡無光的天空,這會倒是明亮了不少。
光線斜著照進屋子里來,落在鐘杏的身上。
老人家上了年紀,雪鬢霜鬟。
搭在扶手上的手背皺巴巴的,布滿青筋。
身子仿佛縮水了,小小一團躺在那,瘦骨嶙峋的。
盛枳抿起唇,其實為什么選擇先回商家看鐘杏,原因有兩個。
第一個便是因為外公去世得早,商家老宅只住了外婆一個人。
雖然舅舅他們一家經常會回來看望,但外婆畢竟得了病,清醒的時候可能只會覺得更加孤獨。
另外一個則是因為——
相比于嚴厲的爺爺奶奶,盛枳從小跟外婆最為親近。
可能也跟鐘杏性子溫柔,總是寵著她離不開關系。
尤其是初一外公去世的好幾年里,盛枳直接住在了商家。
那幾年,算得上盛枳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
沒有人管束,上跳下竄像只猴一樣。
還記得初高中叛逆那會,誰的話都不管用,除了外婆。
盛枳梗著脖子頂嘴的時候,往往鐘杏只需要開口說一句話,她就會妥協。
原因無他,只是不想讓外婆失望或者傷心。
這么想著,盛枳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原本她以為鐘杏躺在搖椅上睡著了,結果湊近一看,才發現老人家沒睡著,在睜著眼發呆。
“外婆。”盛枳臉上洋溢著笑容,“我回來啦。”
注意到盛枳的到來,鐘杏立馬從搖椅上坐了起來。
她笑了起來,眼旁全是皺紋,樂呵道:
“我的枳枳小心肝!”
盛枳蹲了下來,她拉住鐘杏的手。
心情放松了下來,親昵道:“是的呀外婆,我回來看您啦。”
“好枳枳。”
鐘杏笑著拍了拍盛枳的手,然后問:“你吃飯了嗎?要不要外婆給你做你最喜歡的口味蝦啊?”
“我已經吃完了外婆。”盛枳指了指手腕上的表,耐心道:“下午兩點啦,我肯定吃完了。”
鐘杏遲疑地哦了一聲,過了好半天又問:
“那枳枳小心肝還想吃什么嗎?外婆都給你弄來。”
盛枳搖了搖頭,粲然一笑:“不用啦外婆,我還不餓。”
“那就好,那就好。”
鐘杏笑了笑,算是放心下來。只是沒過幾秒,她又坐直了身子,摸著盛枳的袖口問:
“枳枳小心肝,你穿這么少冷嗎?”
“不冷的外婆。”
說著,盛枳幫鐘杏掖了掖毛毯角。
“你一個人坐在這干什么呀?”
“沒干什么。”鐘杏說,“年紀大了睡不著,起得早,就坐在這兒看看樹啊、看看鳥。還有盼著我的枳枳小心肝回來,這不,把你給盼回來了。”
迎上外婆和善慈愛的眼神,盛枳有些心酸。
她拉過旁邊的小板凳,在鐘杏腿旁坐了下來,把下巴抵在扶手上。
“對不起外婆,我不應該這么自私,只顧著想自己,不回潭州看您。”
盛枳垂下眸,她抿著唇,心里滿是懊悔。
只想著討厭她的媽媽商雅紜,討厭她的爸爸盛滕,不愿意回潭州。
卻忘了潭州還有外婆……
腦袋撫上一只溫暖的手,鐘杏笑著摸了摸盛枳的腦袋。
像哄小孩一樣說道:
“你也要工作,你也有你的人生呀。我們枳枳還年輕,多出去闖一闖很好啊,有什么不對?我最喜歡這樣活潑充滿干勁的枳枳小心肝了,咱們枳枳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有那么多顧慮,外婆永遠會支持你,明白嗎?”
視線有些模糊,盛枳垂眸,遮住眼淚。
她把臉頰趴在自己的手背上,聲音翁翁的。
“嗯,我也最喜歡外婆了。”
頭頂傳來鐘杏的笑聲,沒過多久,笑聲便止住。
空氣安靜了幾秒,隨即響起鐘杏驚訝的聲音,她說:
“咦,我的枳枳小心肝回來看我啦?”
盛枳表情愣了愣,瞬間意識到鐘杏病情發作了。
于是抬起臉,囅然而笑道:“是呀外婆,我回來啦。”
“……”
跟鐘杏聊了不到半個小時,老人家便午休去了。
盛枳坐在客廳里,她望著落地窗外的假山涼亭,有些出了神。
開始仔細思考以后的生活該怎么辦。
受商雅紜和盛滕的影響,她其實不想結婚。
盛枳清楚地知道自己脾氣挺大的,也不是那種愿意遷就的人。
基本上沒幾個人能受得了她。
再加上害怕自己的婚姻會變得跟父母一樣一地雞毛。
所以她在談戀愛結婚這件事上,向來沒抱什么期待。
無論是年少還是現在,盛枳就沒碰到過能讓她心動的男生。
不想談,也不想結婚,單身至上,這便是盛枳對她自己人生的規劃。
可很顯然,規劃是規劃,現實根本由不得她。
就算商雅紜他們不催促盛枳,家里爺爺奶奶那邊也會給她壓力。
總不能到了二十五歲,因為相親結婚這件事,青年叛逆一回,鬧得三個老人家不得安寧吧?
再說,反正遲早要結的。
沒等盛枳想更多,茶幾上的手機開始震動起來。
她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面顯示視頻來電——
山風哥。
盛枳抿唇笑了笑,把手機拿起接了電話。
剛接通,那頭便傳來單疏嵐激動的聲音:
“乖兒子,晚上一起出來吃飯嗎?我明天放假。”
聽到這個稱呼,盛枳也不惱,她挑了挑眉,以牙還牙道:“不來,你爹我有約了。”
“剛回潭州第一天你就有約?”
視頻中的單疏嵐表情明顯不相信,她板著臉,嘖了一聲。
“你在外面有別的狗子了是吧?”
“有個屁。”盛枳哭笑不得,她解釋:“要跟我外婆吃飯。”
“噢對,你是該好好陪陪你外婆,那我們明天再約,我另尋良人去。”
眼看著單疏嵐要把電話掛掉,盛枳連忙叫住了她。
“等等。”
想起今天出門前的事情,盛枳皺著眉糾結了會,還是說了出來。
“我答應我媽去相親了。”
“相親?”單疏嵐驚訝地瞪大眼睛,“你不是去年還在說你是不婚主義,這輩子打死不結婚嗎?”
“是啊。”
“那怎么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盛枳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正為難時,過道那傳來腳步聲。
她匆匆忙忙跟單疏嵐說了聲明天再說,便掛斷了視頻電話。
看著由阿姨領出來的鐘杏,盛枳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位置給外婆。
老人家睡一覺起來,感覺精神都好多了。
她眼神清明,好奇地問:“枳枳,你剛才在跟誰打電話啊?”
盛枳笑著答道:“我高中時的好朋友,單疏嵐,外婆你還有印象嗎?”
鐘杏眼神向上瞟,思考了很久,最后搖了搖頭:
“沒印象了。”
正想著要怎么跟外婆形容單疏嵐。
結果下一秒盛枳卻看見外婆彎眉一笑,然后說:
“但我記得豆豆。”
盛枳表情一愣,茫然道:“外婆,豆豆是誰啊?”
“豆豆是誰你都不記得了?”鐘杏一臉嚴肅,“我都沒忘,你忘啦?”
這話一出,盛枳更迷茫了。
“不是外婆,我不認識一個叫豆豆的人啊。”
“你不認識?”鐘杏說,“豆豆不是你老公嗎?”
盛枳無奈地笑了笑,“外婆,你記錯了,那是表姐吧。我都還沒結婚呢,哪來的老公。”
“我沒記錯。”鐘杏篤定道:“豆豆就是枳枳你的老公。”
“可是我還沒……”盛枳張了張嘴,正要解釋。
誰知眼前的外婆大手一揮,對著照顧她的阿姨喊道:
“淑娟,你能幫我給豆豆打個電話嗎?”
盛枳看見阿姨應了一句,然后從旁邊拿起手機,熟練地翻著微信通訊錄,打了一個視頻過去。
只見那備注上赫然寫著兩個字:
豆豆。
盛枳人傻了。
剛想著,居然還真有豆豆這個人。
下一秒,視頻電話便被接通了。
手機那邊的男人穿著白大褂,里頭露出灰色的毛衣領口,干凈又整潔。
他高挺的鼻梁上戴了一副金絲眼鏡,薄唇輕抿著,神情寡淡。
“外婆。”
程硯南嗓音低沉溫和,盛枳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什么。
身旁的外婆便大聲嚷嚷著:
“豆豆你趕緊回來,你老婆要跑啦!枳枳說她不認識你!”
盛枳:??????
6. 暗戀我 你就是豆豆?
下班前十五分鐘,程硯南接到了盛枳外婆鐘杏的視頻電話。
他沒多想,找了個安靜的地兒,便接通了。
視頻接通的那一刻,程硯南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鐘杏。
背景是商家老宅前院的水池,中央的石雕塑正在緩慢地往外吐水。
他抿了下唇,開口喊道:“外婆。”
其實按道理來說,程硯南管鐘杏叫奶奶就行。
可自從鐘杏今年病情加重后,經常認不得他,總是叫他豆豆。
還牽著他的手,語重心長道:
豆豆啊,你能帶我去找枳枳小心肝嗎?我挺想她的,你說她會不會想我呢?
又或者不清醒的時候會說——
豆豆呀,你什么時候帶著你的枳枳老婆一起回來看我啊?
在鐘杏的記憶里,他叫豆豆。
而豆豆早就已經跟她的寶貝孫女枳枳結婚了。
起初,程硯南還嘗試著跟鐘杏一遍遍解釋澄清。
反復強調自己的名字,以及他跟吱吱并沒有結婚的事實。
但到了后來,看到鐘杏實在記憶混亂,也就沒再糾正,隨她去了。
便順著鐘杏的意思,叫她一聲外婆。
“豆豆你趕緊回來。”視頻中的鐘杏面露急色,“你老婆要跑啦!枳枳說她不認識你!”
聞言,程硯南微微一愣。
那邊的鏡頭向旁邊轉了些,露出盛枳的臉蛋,她眼底滿是不敢置信。
“你就是豆豆?”
“……”程硯南默了會,硬著頭皮道:“嗯我是。”
如料想般,手機那端的盛枳哂笑一下,然后故作親昵道:
“那豆豆老公,你下班了嗎?方便回家一趟嗎?我有事要找你呢~”
隱約帶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程硯南低下眼,他壓住唇邊的笑意,說:
“好,晚些下了班回來。”
沒等那邊的盛枳表示什么,旁邊的鐘杏跟著附和:“對啊豆豆,你趕快回來吧,我跟枳枳一起在家里等你哦。”
那聲好都到嘴邊了,盛枳卻沒給程硯南說出來的機會。
她摟住鐘杏的肩,似乎是怕老人家說出什么更過分的話來,于是連忙搶著說道:
“你好好工作,我們不打擾你啦。”
扔下這句話,盛枳便把電話掛了。
程硯南看著掛斷的微信界面,彎了彎唇。
正想給盛枳發信息簡單地解釋一下,身旁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程醫生,你在這傻樂什么呢?”
聞言,程硯南下意識把手機息屏了。
他抬眼,朝同事賀易周看了過去,語氣淡淡:
“拔完牙了?”
賀易周嗯了一聲,他臉上難掩疲態,不過想起剛才的事情,揶揄道:
“跟女朋友打電話啊?”
程硯南抿了下唇,否認了,“不是。”
“那你笑這么高興?”
賀易周挑了挑眉,明顯不信。他眼神向下瞥了眼程硯南手機屏幕,默默說了一句。
“備注吱吱呢。”
“……”
程硯南微微側身,看向嬉皮笑臉的賀易周。
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肩膀被人一搭。
兩人同時轉過身,注意到身后的科主任,頷首打招呼。
“主任。”
科主任楊進先笑著看了兩人一眼,然后問:“晚上有安排嗎?一起吃個飯啊。”
“我是沒有。”
賀易周率先說道,他瞥了程硯南一眼。
“不過程醫生應該有安排。”
“稀奇啊!”楊進先詫異地看向程硯南,跟著笑他:“平時小程你不是有時間就待在醫院嗎?怎么今兒個沒空呢。”
程硯南點頭:“嗯,約了人。”
聞言,楊進先眼睛都亮了,“女朋友啊?哪個姑娘讓我們清心寡欲的程醫生開竅了啊。”
程硯南有些無奈,但這還沒完,身旁的賀易周配合著楊進先繼續說道。
“哪能啊主任,程醫生說還不是女朋友呢。”
“行啊。”科主任笑著拍了拍程硯南的肩,“到時候脫單請客啊!”
眼看著被賀易周越說越離譜,程硯南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收到眼神的賀易周若無其事的偏過頭,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科主任楊進先笑了笑,拍手道:“行了,別聊了,馬上下班了。”
這話一出,程硯南說了聲便走了,旁邊的賀易周也跟楊進先招呼一聲便追了上去。
走廊上隱約還能聽見賀易周在說著:“別生氣啊硯哥,我開個玩笑嘛。”
但程硯南步伐堅定,理都沒理賀易周。
楊進先看著眼前不斷回頭看程硯南,并且小聲討論的兩個小護士,無奈地笑了笑。
說來也是神。
今年他們樺山口腔醫院頜面外科一共收了兩個醫生。
一個程硯南,性子清冷,眼里只有工作,出了名的工作狂。
另一個賀易周,整天嬉皮笑臉,沒個正型,眼里完全沒有工作。
上班一條蟲,下班一條龍說的就是他。
可偏偏是這樣性格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卻玩到了一起。
準確的來說,應該是賀易周單方面親近程硯南。
畢竟程硯南那性格,也不像是能主動找別人的樣。
如果非要說,兩人身上最大的相似點,估計就是:
長得帥都優秀還單身。
遠處程硯南跟賀易周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楊進先眼神一滯。
哦,也不完全是。
論長相和優秀還是程硯南更勝一籌,至于單身——
賀易周仗著自己長得帥,不知道交往過多少任女朋友了。
這么想著,楊進先轉身給自己女兒打了個電話。
“雯雯啊,你最近有空嗎?我們醫院來了個特別優秀帥氣的男醫生,我幫你約出來,你們兩個要不要認識認識啊。”
“不是相親,認識認識先交個朋友嘛……”
-
等程硯南驅車趕到商家老宅時,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
他把車停好,走進了前院,路過庭院中的水池時。
程硯南腳步一頓,他的視線落在腳下那群色彩斑斕的魚兒上。
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跟盛枳見面的場景。
那會,他的母親程君蔓剛跟父親離婚差不多一年。
離婚的原因是,父親家暴。
在程硯南的記憶里,小時候家里家境真的很貧苦。
他的父親沒什么本事,賺不了幾個錢,脾氣卻大得很。
時常有什么不如意就跑去喝酒,喝完酒發酒瘋,又是砸東西,又是打他的母親。
打完之后第二天又哭著喊著求得母親的原諒。
母親心軟,前前后后原諒了好幾次,可父親依舊是毫不收斂,甚至變本加厲。
直到后來,兩人鬧了次大的,母親實在受不了了才離的婚。
離婚后一年,他們便遇到了繼父季聞延。
季聞延對他的母親很好,只是那時剛滿六歲的他,來到一個新的環境很不適應。
尤其是這個環境,跟之前的生活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他性格本就沉默寡言,那會更是融入不了他們。
直到季聞延帶著他,來商家老宅拜訪。
他在商家老宅,第一次見到了盛枳。
那時,驕陽正好,樹木蔥郁。
大人們在房子里聊天,盛枳一個人坐在前院的草坪上。
五歲的盛枳長相驚艷漂亮。
她穿著粉粉的裙子,光著腳丫,露出半截白凈的小腿。
像個洋娃娃似的。
注意到他的到來,盛枳光著腳丫就跑了過來。
她眼睛大大的,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然后伸出小手,說道:
“你好,我叫盛枳,你叫什么名字呀?”
程硯南記得當時自己好像沒理她。
只是獨自一個人坐到旁邊,什么話也沒說。
可盛枳也不惱,只是不依不饒地粘人上來跟他說話。
她嗓音清脆甜美,每次說話都喜歡帶小尾音。
雖然嬌氣了些,但性格天真活潑,很討喜。
開心的時候,眼睛是亮晶晶的,滿臉笑容,不開心的時候,癟著嘴抱著他哭訴。
邊說,還邊哭得更大聲,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儼然是個嬌氣的小哭包。
小時候他總是害怕盛枳掉眼淚。
因為這個小祖宗一掉眼淚,能哭上好幾個小時。
每次哄得他嘴巴都干了,也無濟于事。
這樣活潑機靈的盛枳,也曾一度讓程硯南以為,她會就這么乖乖長大。
直到盛枳初三叛逆,她的性格變得極其乖張頑劣。
想說什么說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隨性而來。
誰勸都不聽,拒絕跟人談心,變得不再粘人。
程硯南至今不明白是什么促使了她的叛逆。
好在后來上了高中后情況逐漸好轉,盛枳交了很多朋友,愛上了畫畫。
后來的一些事情,程硯南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他只知道,等意識到自己喜歡上盛枳時。
這個沒心沒肺的小混球,轉頭便拋下了他。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程硯南眼神一凝。
他耷下眼皮,遮住眼底的落寞,唇線緊繃。
算了,反正吱吱總是這樣。
收回思緒,程硯南走了進去。
剛把身后的門合上,迎面便碰上了走出來的盛枳。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地交匯了一秒,然后盛枳便大步朝他走來。
盛枳在程硯南跟前站定,她撇著嘴,語氣委屈:
“程硯南,你能不能跟外婆澄清一下啊。我年紀輕輕的,無緣無故就成有夫之婦了,這也太荒唐了吧。”
程硯南抿了下唇,正組織著措辭,想跟盛枳講清楚這件事。
誰知急性子的盛枳以為他不樂意,往前走了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程硯南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迎上盛枳撒嬌的眼神,他抿了抿唇角,不自覺地放柔了語氣。
“吱吱,我已經解釋過了。”
7. 你怎么能 死鴨子嘴硬
“你解釋過了?”
“嗯。”程硯南說,“外婆情況不太好,前段時間記憶已經有些混亂了。我解釋過無數次,都不管用。”
盛枳抿了抿唇,沉默下來,過了好半晌,才抬頭看向程硯南。
眼前的程硯南穿著大衣,里面還是那件灰色的毛衣。
他摘掉了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看起來少了幾分視頻中那種斯文的感覺。
盛枳張了張嘴,剛想開口說些什么。
身后便傳來鐘杏聲音,她語氣欣喜:“豆豆回來啦,你吃過晚飯了嗎?”
程硯南抿了下唇,剛想回答吃過了。
誰知鐘杏一把拉過他,不由分說道:“廚房的冰箱里還有菜,讓枳枳領著你一塊去吧。”
說完,扯過盛枳的手,把兩人的手搭在了一起。
被自家外婆這么一推搡,盛枳毫無防備地跟程硯南撞到了一起。
手背傳來冰冷的溫度,她垂眸,看向程硯南那只覆蓋在上面的手。
這會才慢半拍地意識到,程硯南因為她隨口開的一句玩笑。
居然真的下班后從醫院趕過來了……
鐘杏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心滿意足了。
“對嘛,這樣看多般配,夫妻之間就是要這么恩愛啊。”
“……”
盛枳回過頭,想跟鐘杏解釋。
可迎上鐘杏欣慰的眼神,再想到剛才程硯南的話,她放棄了。
只好乖乖地聽外婆的話,跟著程硯南去了廚房。
盛枳站在廚房門口,她沒進去,只是倚著門。
“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所以沒給你留菜。”
程硯南脫了大衣,臉上沒什么反應,只是輕聲回了句:“我答應了你。”
盛枳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什么?”
程硯南朝她看了過來,他一瞬不瞬地,耐心解釋:
“答應了你下班會過來。”
盛枳眨了眨眼,眼底有些不解,好半天才遲疑地哦了一聲。
注意到程硯南的動作,她站直了身子,提議道:
“你要自己做嗎?要不讓劉姨幫你炒兩個菜吧。”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程硯南拒絕了。
他掀起眼,環視了廚房一圈,似乎是在找哪能放衣服。
見此,盛枳往前走了一步,她伸出手,粉粉的掌心朝上。
“給我吧。”
程硯南沒猶豫,直接把衣服遞了過去。
接過衣服的盛枳又站回了門口,她兩只手交叉,抱著衣服。
程硯南的衣服上有股好聞的氣味,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形容不出來,但意外地讓盛枳聞著舒服。
可能她的鼻子是有些嬌氣在身上的。
向來聞到那些刺激性比較強的氣味,就會很難受。
比如氣味濃郁的香水,再比如煙味。
盛枳的目光落在程硯南身上,她看到他挽起毛衣袖口,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臂。
程硯南的手臂精瘦有力,他熟練地從冰箱里拿出菜開始洗。
水流淌過程硯南的指縫,他稍稍彎腰,表情認真。
盛枳的視線從程硯南的側臉上移到他那雙骨節分明、白皙的手上。
然后又從手上轉移到他的身材上,忍不住嘖了一聲,感嘆道:
講道理,有人在微博上曬程硯南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畢竟光他這雙手就能吸引無數手控。
作為一個有十幾年繪畫功底的人來說,盛枳可以擔保。
程硯南這張臉蛋,這個身材,當繪畫模特那是極好的。
盛枳忍不住彎了彎唇,想想就很心動。
刀切砧板的鏘鏘聲打斷了盛枳的想法,她望過去,看著程硯南精湛的刀法,揶揄道。
“以后誰嫁給你可真好。”
程硯南動作一頓,他沒抬頭,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是么。”
“是啊。”
盛枳毫不猶豫地答道,她扳著手指,一條條開始數著程硯南的優點。
“你看你長得又帥,名校畢業,還會居家做飯,這不是典型的好男人嘛。”
程硯南抿了下唇,沒回話。
他站直身子看向盛枳,薄唇輕啟,似乎想說些什么。
但最后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算了。”不喜歡他,還夸這么多。
盛枳看著突然臭著一張臉的程硯南,眼底滿是不解。
算了?
什么算了??
算了什么???
盛枳皺起眉,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說的話。
還是不明白這句算了是什么意思。
她不理解。
程硯南這是什么狗脾氣,夸他還不高興?
之后的二十分鐘里,無論盛枳在旁邊說什么話題。
程硯南始終都冷冷淡淡的,除了嗯、好,便再也憋不出其他的回答。
一直持續到程硯南吃完飯收拾碗筷,也是這樣。
盛枳惱了,脾氣一上來了干脆也不跟他說話了。
臨近九點,程硯南走之前特意跟鐘杏打了招呼。
坐在鐘杏旁邊的盛枳打算不計前嫌,于是便回頭期待地看了過去。
誰知程硯南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扭頭走了。
盛枳:“?????”
再理程硯南她就是狗。
-
“你說離譜不離譜,我明明在夸他,他好端端為啥朝我臭臉呀?”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盛枳又來氣了。她塞了一口肥牛,口齒不清道:
“下次他求我跟他說話,我都不說。”
單疏嵐看著氣鼓鼓的盛枳,哭笑不得。
這貨還真是沒有點自知之明,就她這沒心沒肺忘性大的個性。
還能有程硯南求她說話的機會?
怕是再隔一天就給全忘了吧。
“是不是你說錯了什么,讓程硯南生氣了?”
聽到單疏嵐的聲音,盛枳嚼肉的動作一頓,她眨了眨眼,不確定道:
“沒有吧。”
單疏嵐挑了挑眉,“吧?”
“我不記得了。”盛枳撇了撇唇,“我才沒程硯南那么小氣呢。就上次微博開襠褲的事情,吃飯的時候他還生氣不理我呢。”
“不會吧。”單疏嵐驚訝地抬眸。
她跟程硯南好歹當時高中也是同班同學。
在她印象里,程硯南不是這種小心眼的人啊。
除了性子冷了點,不太愛說話,平時班上有人找他幫忙,他也樂意啊。
仔細想想,大部分時候都還挺有禮貌的。
“怎么不會。”盛枳說,“我跟他說話他還不理我呢,跟個小公主似的,還要我去哄他呢。”
“你哄他?”單疏嵐笑了笑,只覺得荒謬,“你真當我高中是瞎了?哪次不是你生氣,程硯南哄你,誰有你小公主啊。”
“……”
盛枳沉默了會,突然問道:
“我高中總是生氣嗎?”
“?”單疏嵐抬眼,滿是疑惑,“你關注點是這個?”
合著程硯南哄她這句話,這貨能自我屏蔽?
話題被岔開,盛枳氣也消了不少。
“算了不聊這個了,聊點其他的。”
“正好。”單疏嵐收斂了幾分笑容,“說說你為什么突然答應去相親吧。”
“沒什么。”盛枳語氣隨意道,“我媽她們給得實在太多了。”
“……”單疏嵐黑下臉來,忍無可忍地說了一句:“你好歹有點骨氣。”
這話盛枳聽著就不樂意了,“他們說幫我開工作室,還有濱海灣那套六百平的房,以及大G。換你你能忍得住?”
單疏嵐默了默,放棄掙扎了,“這還真忍不住。”
盛枳嗤笑了一聲,看吧,這誰能扛得住。
“但你不是一直挺厭惡結婚的嗎?真想好了?”
聞言,盛枳扯了扯唇,一臉無所謂。
“說實話,還真沒想好。但是你看我這德行,嫁給誰我會樂意啊?”
反正沒感情,還不是嫁誰都一樣。
單疏嵐皺起眉,“那你可以找一個你喜歡的啊。”
“我上哪找去。”盛枳抿了下唇,“再說,找到喜歡的人結婚,結果也未必是好的啊,比如我爸媽。”
“誰會一直喜歡一個人啊。”盛枳聲音輕輕的,她說,“我才不信。”
單疏嵐沉默下來,沒再說話。
她跟盛枳玩了這么多年,雖然她總是裝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但其實這件事對她來說影響其實不小。
高一剛認識盛枳那會,單疏嵐一直以為她是個刀槍不入、沒心沒肺的小混蛋。
畢竟她家境好,長得又漂亮,性格驕縱又高傲,像朵熱烈的紅玫瑰。
而玫瑰,是不會為任何人折刺的。
直到單疏嵐有一次跟著盛枳回家。
上到二樓時,隱隱約約從房間里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路過那個房間時,她借著門縫,看到了兩具白花花的肉/體。
赤/裸,刺目,并且毫無掩飾。
她下意識地看向盛枳。
而盛枳漂亮的臉蛋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定地關上門。
仿佛習以為常了一樣,然后說了句:我們出去吧。
單疏嵐記得,當天晚上兩人在路口分開時。
她猶豫了很久,還是問出了心底的那個問題。
那時,街口的路燈昏暗,閃了兩下后,熄滅了。
十五六歲的少女淹沒在黑暗里,迎面開來的車輛晃過她精致的眉眼。
她雙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嗓音甜美,卻沒什么情緒——
“傷心什么,他們之間沒有愛,自然也不愛我。”
桌中央的鴛鴦鍋冒著熱泡,房間空氣暖和。
單疏嵐回過神,看向被熱浪吹得臉頰緋紅的盛枳,輕嘆了口氣。
“枳枳,不管怎么樣,我還是希望你能跟你愛的人結婚,不要將就。”
盛枳眼神一頓,她嫌棄地看向單疏嵐:
“枳枳?咦,怎么從你嘴里叫出來怪惡心的。”
“……”單疏嵐瞪了她一眼,“滾吧。”
看到單疏嵐炸毛了,盛枳立馬樂了。
她眼底帶著笑,把視線移到鍋中的滾動的紅湯上。
不要將就?她也不想。
……
中午跟單疏嵐吃完火鍋后,盛枳下午抽空去了盛家老宅。
陪著爺爺奶奶聊了幾個小時天后,晚上又回了躺嶺水園。
她把自己的東西全部裝進行李箱里,打算搬回商家老宅跟外婆一起住。
這一住,便住了一個多月。
臨近過年前幾天,盛枳收到了商雅紜要她去相親的消息。
盡管不樂意,但她還是簡單地化好妝出門了。
提前到達約定的西餐廳后,盛枳發現對方還沒來。
她皺眉,抬手看了眼時間,發現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
于是她坐在靠近窗口的卡座沙發上等了起來。
等著等著,半個小時過去了,對方還沒來。
盛枳不高興了,她蹙起眉,打開微信給對方發了條消息。
陰陽怪氣道:
【親,您已經遲到二十分鐘了,希望您稍微有點時間觀念呢。】
-
下午下完班,程硯南原本是想直接回家的。
但今天是賀易周生日,他拉了好幾個人,從早上嚷嚷到晚上說請客吃飯。
程硯南不好掃興,便答應去了。
賀易周和身邊的幾個人商量了很久,最后選了一家西餐廳。
推門進去后,程硯南一眼看到了坐在落地窗邊的盛枳。
她穿著白色的羽絨服,此時正背對著他,低著頭不知道在干什么。
程硯南腳步一頓,正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
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停在了盛枳面前,他拉開椅子,臉上滿是笑意。
他看見男人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說了什么。
程硯南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了一番,心里大概有了底。
“硯哥,快來啊。”
聽到賀易周叫自己,程硯南抬腳跟了上去。
他們找了個卡座沙發坐了下來,賀易周拿著菜單在點。
程硯南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從他的位置能很清楚地看見兩人的一舉一動。
能看見盛枳臉上的笑容,似乎聊得很開心。
“硯哥?硯哥!”
程硯南收回視線,他看向賀易周,“干什么?”
“干什么?”賀易周覺得離譜,“我都問了你三遍了,你到底吃什么?”
程硯南抿了下唇,“都行。”
賀易周奇怪地看了程硯南一眼,“那行,我隨便幫你點了啊。”
“嗯。”
身旁的人開始聊起天來,程硯南低下眼,沒參與。
但沒過幾分鐘,他又忍不住朝盛枳那邊看去。
看到盛枳對面的男人起身幫她弄頭發時,他抿起唇角,眼神瞬間淡了幾分。
賀易周察覺到了程硯南的不對勁。
他順著程硯南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坐在窗邊的一男一女。
男人長相普通,倒是坐在他對面的女人長得很亮眼。
“你認識啊?”
聞言,程硯南別開眼,他故作淡定地喝了口水,嗓音冷漠。
“不認識。”
“不認識?”
賀易周笑了笑,他覷著程硯南,故意說了一句:
“那敢情好啊,這人是我的菜,等會要微信去。”
話音未落,賀易周便接受到了程硯南警告的眼神。
他扯了扯唇,冷嗤一聲:
“死鴨子嘴硬。”
程硯南:“……”
8. 暗戀我 你喜歡他嗎?
原本見對方遲到了,盛枳是打算一走了之的。
但那人認錯態度良好,沒有試圖狡辯,對她那些陰陽怪氣的消息也感到沒生氣。
盛枳心想她也不是那么胡攪蠻纏、不講道理的人,便留了下來。
遲到了半個小時后,對方終于姍姍來遲。
男人扯開椅子,坐了下來,表情有些愧疚:
“實在對不起,工作上出了點狀況,來晚了,很抱歉。”
聞言,盛枳抬頭看向眼前這個衣冠整潔,氣質溫潤儒雅的男人。
她點點頭,客氣地說了句沒事。
等點完菜后,對方才開始做自我介紹,他臉上含著笑,嗓音溫和。
“枳枳你好,我是陳翼哲。”
盛枳嗯了一聲,“我媽已經跟我說過了。”
陳翼哲:“那就好。”
昨天晚上睡覺前,盛枳收到了商雅紜的信息,叫她明天下午過來相親。
并把對方的信息、照片以及聯系方式一起全扔給了她。
盛枳大致看了一眼。
對方叫陳翼哲,今年二十九歲,父母都從商,開了一家公司。
本人是渝州政法大學畢業的,目前在省內最有名的德成律師所工作。
用她媽的話來說:
對方家境好,年少有為,長得端正,性格風趣體貼,很適合結婚。
出于禮貌,盛枳稍稍坐直了身子,也回了個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盛枳,木只枳。目前在家做自由插畫師。”
“其實我對插畫師這個職業很感興趣,時不時有空喜歡去逛畫展,可能是我沒有那種藝術細胞,于是便覺得你們很優秀。”
陳翼哲雙手交疊在一起,他笑了笑,從容自若地展開話題:
“枳枳你喜歡逛畫展嗎?正好我這兒有一張唐重鴻畫展的門票,送給你吧。”
這話一出,盛枳眼睛都亮了。
唐重鴻是有名的國畫大師,下個月會在申城辦為期一個月的畫展。
一共展示八十五幅作品,雖然這次畫展時間很長,但依舊是一票難求。
盛枳最近幾天都在為這件事犯愁。
她一直很喜歡畫畫,在這件事上也很有熱情。
原先她還擔心愛好變成工作會逐漸丟了那份熱情,但工作后她的熱情反倒有增無減。
其實盛枳清楚的知道,她在畫畫上算是很有天賦的。
畢竟高一才學畫畫,高考還以專業第一考進了薊城美院。
也是因為畢設的那副《窮與病》,收到了來自各種公司的offer。
她擅長用溫馨溫暖的畫風,展現出自己對某些問題的深刻思考。
幾乎是從盛枳學畫畫開始,她便一直是一帆風順。
沒受過什么挫折,身邊的人對她也基本上全是夸贊。
她偶爾也會因為外界的這些贊揚,覺得自己是百年難遇的繪畫天才。
年少無知,意氣風發,所以驕傲過、也自滿過。
但后來眼界被拓寬了,見多了那些國內外的繪畫大師,便意識到自己的路還很遠。
在家當自由插畫師的這段時間,盛枳一直在突破改變自己的畫風。
某些時候來說,她也算是個有野心的人。
畢竟誰不希望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發光發亮呢。
想到這,盛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客氣道:“這不太好吧。”
“怎么會。”
陳翼哲從口袋里掏出門票,雙手遞了過來。
“算是我遲到的賠禮,很抱歉讓你久等了。”
盛枳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
她看著態度真誠的陳翼哲,莫名有些慚愧。
雖然他遲到了,但顯然是在來之前用心了解過她喜歡什么的。
不像她,只是想簡單應付一下……
“拿著吧枳枳。”陳翼哲笑她,“你要是不拿著,我今天晚上可是會因為這件事自責,難受到失眠。讓女生等這么久,回去我媽估計也要教育我一頓。”
聞言,盛枳噗呲笑出了聲。
她知道陳翼哲是故意這么說的,好讓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這張門票。
盛枳接過門票,“那好吧,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謝謝啦。”
接過門票沒多久,他們點的牛排便上來了。
盛枳拿起刀叉,剛想低頭切牛排,披著的卷發便落入了盤中。
她微微蹙眉,有些懊惱沒帶皮筋過來。
“沒帶皮筋嗎?”對面的陳翼哲抬頭看了過來,他提議:“有一種無皮筋扎頭發的方法,分別從兩邊抽出一小部分頭發,然后把頭發放進去就好了。”
盛枳抬起手,按照陳翼哲的方法試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手笨的原因,失敗了。
于是她又試一遍,但還是失敗了。
“不對,不是這樣。”陳翼哲在一旁指導,“枳枳你塞錯了。”
盛枳嘗試著分出一股頭發,然后把馬尾塞進去,問:
“這樣嗎?”
“對。”
話音剛落,陳翼哲便看到盛枳耳旁的碎發散了一縷下來,他看見盛枳笨手笨腳的,忍不住笑著問:
“需要我幫你嗎?”
盛枳尷尬地舔了舔唇,正想說不用。
眼前的陳翼哲卻站了起來,他邊走到盛枳的身后,邊說:
“我幫你把碎頭發理一下。”
陳翼哲指尖拿起盛枳的卷發,盡量沒跟她有肢體接觸。
盛枳沒多想,在陳翼哲的幫助下,總算扎好了頭發。
做完這些后陳翼哲便坐了回去。
一直到吃完飯,盛枳跟陳翼哲相處得都還算融洽舒服。
跟想象中的不一樣,陳翼哲性格風趣而幽默,不會逾矩。
他懂分寸,說話也很有風度,還會刻意在她喜歡、感興趣的事情上找話題。
不得不說,她媽介紹的這個相親對象,還是可以的。
至少相處起來讓她沒有負擔,言語也沒有透露出對于自己家境的優越感。
很低調,為人也比較紳士。
吃完飯后,陳翼哲主動提出要送她回家。
盛枳沒拒絕。
她跟著陳翼哲走出餐廳,在街邊的停車位上看到了一輛黑色的保時捷。
看到陳翼哲拉開副駕駛的門,盛枳頷首道謝,坐了上去。
門被輕輕關上,她看著繞到車前準備上車的陳翼哲,自覺地拉下安全帶系上。
車身一沉,旁邊的張翼哲也坐上來了。
他系好安全帶,偏頭說道:“那我開車了?”
“好。”盛枳應了一聲,她側目,視線瞥過車窗旁的后視鏡。
從鏡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看見程硯南站在街角,身后是流光溢彩的霓虹和車燈。
今天是小年,四衢八街,萬家燈火,一切都很繁榮。
所有人的臉上幾乎都帶著笑容,唯獨程硯南沒什么表情,模樣冷漠。
他杵在人來人往間,一動不動,與這熱鬧的街道格格不入。
透過后視鏡,盛枳甚至覺得有一瞬間跟程硯南對視上了。
盛枳不由得一愣,難道他剛才也在那個餐廳吃飯?
車子啟動,程硯南被遠遠地甩在了后面。
盛枳下意識地扭過頭,想去看一眼。
但車子的速度太快,隔著玻璃已經看不清了。
她抿了抿唇,只好坐了回來。
“怎么了?”陳翼哲問。
盛枳搖了搖頭,“沒什么,好像碰到了一個熟人。”
“熟人?要掉頭回去看看嗎?”
“不用了,掉頭太麻煩了。”
說完這句話,盛枳又忍不住往后視鏡那邊看去。
可能是周圍熱鬧繁華的場景相襯,她莫名覺得這樣的程硯南……
怪可憐的。
幾乎是這個想法一出,盛枳便甩了甩頭企圖把這個荒謬的想法從腦袋里轟出去。
真是瘋了瘋了,她居然覺得程硯南可憐。
-
目送著那輛黑色保時捷開遠,程硯南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一月的潭州寒風刺骨,站在風中沒幾分鐘,手便凍僵了。
可因為心情很糟糕的原因,程硯南完全感受不到。
保時捷消失在拐角處,程硯南還是沒有收回視線。
想起剛才盛枳跟別人相談甚歡的場景,他心里空空的。
頭一次有了這么強烈的危機感。
從很久之前程硯南便知道吱吱不喜歡他。
但這么多年,他在吱吱身邊也沒見她對誰動過心,喜歡過誰,跟誰談過戀愛。
盛枳長得漂亮,不缺有人表白,但她每次都拒絕得很果斷。
滿心滿眼撲在了畫畫上。
高中的時候,于朝總是對他說:
“我覺得盛枳已經對你算比較特別了,你看有的男生跟她搭話,她有時候都愛答不理的。但她會跟你說話還會聽你說話啊,所以硯哥,我覺得你還是有機會的。”
本來程硯南也覺得他是有機會的。
只要他陪伴在吱吱身邊,就會等到她喜歡上自己。
直到上大學后盛枳四年沒聯系他,從他的世界可以說全身而退。
并且不帶一絲留戀,仿佛他只是一個關系一般的朋友、高中同學。
那時,程硯南才明白——
他唯一的優勢,便是跟吱吱認識得早。
除了這個,其余的他什么也沒有。
等著等著,程硯南終于等到吱吱把他拋在了身后。
“下雪了!”
“臥槽,潭州今年居然有雪!”
“親愛的你下班了嗎?外面下雪了誒。”
旁邊傳來路人興奮交流的聲音。
程硯南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了浮在空中的雪花。
一片一片,隨著燈光落了下來。
口袋里的手機傳來專屬鈴聲,程硯南眼神一滯。
猶豫了幾秒,最后還是拿出來看信息。
吱吱:【你也在莫林西餐廳吃飯嗎?】
程硯南低下眼,打字回復:
【不在。】
【噢,那我可能看錯了。】
【不過那個人真的好像你啊,早知道拍張照片發給你看看了。(垂頭喪氣.jpg)】
程硯南不知道回什么,干脆收起了手機。
恰巧賀易周他們吃完飯走了出來,他看見賀易周走到自己跟前,小聲地問:“喜歡的人?”
程硯南沉默了會,嗯了一聲。
聞言,賀易周驚訝地抬起眼看向程硯南,輕嘖了一聲。
原本以為他以為像程硯南這種人,只有別人追他的份,結果現在程硯南是那個苦苦暗戀別人的人?
是個情種???
真是活久見了。
“可惜了硯哥。”賀易周聲音放到了最小,勸道:“人女生都有男朋友了,你還是換一個吧。”
“……”
程硯南沉默著,沒說話,好半天,突然說了一句:
“我走了。”
見程硯南轉身就要走,賀易周連忙伸出手拉住了他。
“別走啊硯哥,我們待會去唱K,你跟我們一起去吧。”末了,賀易周朝他眨眼補充,“酒能解千愁呢,而且……”
迎上程硯南淡淡的眼神,賀易周放棄了。
差點忘了,他硯哥是個絕世好男人來著。
不抽煙不喝酒不嚼檳榔,作息時間賊規律。
“算了,看在你失戀的份上,這次放過你吧。”
程硯南抿了抿唇,知道自己掃了賀易周的興,于是頷首說道:
“抱歉。”
賀易周不自在地擺擺手,“沒事沒事,硯哥你走吧。”
見賀易周沒有不高興,程硯南便安心地走了。
身后,賀易周看著逐漸走遠,湮沒在人群中的程硯南,輕嘆了口氣。
講道理,在這之前,他還真沒見過程硯南這么完美的人。
長相身材家境人品,甚至是學歷,哪一樣都不缺。
偏偏是這樣一個人,萬花叢中過,片草不沾身。
跟自己完全是兩種人。
低調謙遜從容,能想到的詞套到程硯南身上,完全沒有一點問題。
賀易周原本以為像這樣的人,大概率人生是沒有什么煩惱的。
但現在看來,上帝還是挺公平的。
給程硯南開了那么多門,唯獨關了戀愛這扇窗。
人群中已經沒了程硯南的身影。
賀易周轉身跟著前面人的腳步,然后輕嘖了一聲,感嘆道。
還好他夠浪,沒有念念不忘的人。
……
回到商家老宅后,盛枳發現屋內是一片燈火通明。
她微微一愣,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卻還堅持等著自己的外婆。
為了避免把身上的寒氣傳給外婆,盛枳脫掉了外套才走進去。
她放輕腳步,走到外婆跟前,蹲了下來,試探著喊了一句:
“外婆?”
才叫一聲,鐘杏便醒來了。
她眼皮耷拉著,睡眼朦朧,卻雙手拉住了盛枳。
“枳枳,外面是不是很冷啊,外婆給你泡杯姜茶吧。”
“不用了外婆。”盛枳笑了笑,拒絕了,“我自己來就好,您先去睡覺吧。”
鐘杏點了點頭,“好,那你千萬要記得泡了姜茶喝再睡覺。”
“嗯好。”
由著盛枳扶了起來,鐘杏跟著照顧的阿姨往房間那邊走。
看著鐘杏回了房間,盛枳累得順著沙發坐了下來。
指紋解開手機,聊天界面還停留在跟程硯南的消息上。
那頭的程硯南沒回消息,在她的意料之中。
所以盛枳沒在意,只是劃了出去。劃出去最上面的消息是她媽的。
盛枳抿了下唇,還是點進去了。
【這個男孩子怎么樣?】
想了想,盛枳打字回復:【還可以,很紳士禮貌。】
【那就好,你跟他多發展發展,不合適的話就再換。】
看到最后這句話,盛枳下意識地蹙起眉。
不是合不合適的原因,雖然陳翼哲很照顧她的感受,他們兩個也有共同話題。
但怎么說呢。
只是她沒感覺,說白了就是不喜歡陳翼哲。
回來的路上,盛枳其實也不是沒有考慮過。
她不知道陳翼哲是怎么看她的。
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喜歡陳翼哲,跟他結婚,是很不負責的表現。
盛枳靠在沙發上,嘆了口氣。
可是怎么辦,她現在就想多畫畫,根本不想談戀愛。
干脆剃個光頭去當尼姑得了……
-
沒幾天,除夕便到了。
那天見過陳翼哲后,盛枳便沒再跟他見過面,只是偶爾在微信上聊聊。
她忙著直播和畫畫的事情,加上天冷,也懶得出門。
中午,商雅紜和盛滕把時間空了出來,帶著盛枳回盛家過年。
他們回去的時候,伯父伯母一家和姑姑一家都已經在了。
大人們坐在一樓客廳泡茶聊著天,小一輩的則坐在隔壁的小廳內聊天。
盛枳不喜歡跟家里那些兄弟姐妹打交道,但也不好一個人離去。
于是干脆抱著自己的平板,在一旁畫畫。
臨近飯點前,盛滕突然走了進來,把盛枳叫了出去。
“你季伯伯叫小越給我們送了點東西過來,你去門口拿一下。”
“哦。”盛枳應了一聲,不情不愿地往大門口走去。
外邊天冷,盛枳一路小跑路過前院,來到了門口。
隔著老大遠,她便看到鐵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看起來跟季子越不太像。
盛枳剛在想季子越什么時候換穿衣風格了,走進了一看,發現是程硯南。
迎上程硯南冷淡的眼神,她扯了扯唇,乖乖伸過手。
“給我吧。”
程硯南沒動,只是看了盛枳一眼,“你提不動。”
盛枳看著程硯南手上的兩盒禮,疑惑地抬起眼:“?”
見此,程硯南不得不讓開,把身后堆在地上的東西露了出來。
“……”好吧,她還真提不動。
盛枳妥協了,她掏出手機正要給她堂弟打個微信電話。
誰知突然彈出了一條消息,是陳翼哲的。
【新年快樂,枳枳。】
盛枳順手劃掉了,她剛找到堂弟的微信,正打算撥電話過去,頭頂卻突然傳來程硯南的聲音。
他的嗓音淡到極致,似乎是隨口一問:
“你喜歡他嗎?”
9. 你怎么能 哥,你的小祖宗生氣了
盛枳面上一怔,她眨了眨眼,說:“我那個相親對象嗎?”
程硯南:“嗯。”
“喜歡算不上吧,就是覺得他人還算體貼,挺適合結婚的。”盛枳看向他,猜測道:“我爸告訴季叔叔的?”
程硯南點了點頭,他盯著盛枳,又問:“所以你打算跟他結婚嗎?”
“沒打算。”盛枳語氣隨意,滿不在乎道:“但我媽叫我跟他發展發展,如果對方人品性格沒什么問題的話,估計是想要我跟他結婚吧。”
“……”程硯南沉默下來。
盛枳看著一臉嚴肅的程硯南,忍不住笑他,“你愁眉苦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被催婚的是你呢。”
程硯南微微蹙眉,“吱吱,不喜歡不要勉強。”
“我倒是不想勉強啊。”
見程硯南又用這種老成的語氣跟自己聊天,盛枳彎眉笑了起來,嘴貧道:
“不勉強,你娶我嗎?”
程硯南低眼,看著笑臉盈盈、臉頰被凍得發紅的盛枳,似是無奈地輕嘆了口氣。
“吱吱,你又這樣。”
隨隨便便說出這些話是她,忘得一干二凈還是她。
盛枳眨了眨眼,滿臉無辜。
又?她怎么了,開個玩笑嘛……
“我走了。”程硯南看了盛枳一眼,賭氣般地放下手上的禮盒。
盛枳原本以為程硯南是說氣話,誰知他放下禮盒后,真的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隔壁的季家老宅。
“……”不懂就問,程硯南這是更年期提早到了嗎?
算了。
今天過年,像她這種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就暫且不跟程硯南計較了。
這么想著,盛枳便給堂弟打了個電話。
兩人把推在地上的禮盒全部搬進去后,正好碰上吃團圓飯。
盛枳沒吃早餐,這會已經餓了。
于是沒管那么多,在商雅紜旁邊坐了下來,安安靜靜吃飯。
只是團圓飯一熱鬧,長一輩的便會開始聊天。
聊著聊著,難免就會聊到自己小孩的事情。
比如工作,再比如談婚論嫁。
盛枳在盛家這一輩的小孩里排名老二,上面還有個哥哥。
堂哥八年前就已經結婚了,去年還生了二胎。
年齡再往下,要么是在讀大學的堂弟,要么就是初高中的堂妹了。
前幾年,盛枳打著工作的幌子,基本上不回潭州過年。
今年一回潭州,什么伯父大姑媽舅舅催婚的就都來了。
他們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著急。
“枳枳,我聽你媽說,前幾天你去相親了,對方怎么樣?”
盛枳扯了扯唇,不是很樂意在吃飯的時候討論這個話題,于是不情不愿地回答著姑媽的問題。
“還行。”
“什么叫還行?”姑媽不高興地看了她一眼,“枳枳啊,你聽姑媽一句勸,遇到合適的要趕緊結婚,別等到三十多了,又去挑別人剩下的。你長得這么漂亮,干什么想不開呀。”
“是啊枳枳。”爺爺盛國毅也加入了勸說的隊伍,“你不要總把你的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也要移一些到感情上來啊。”
盛枳撇了撇唇,點頭附和道:“您說得對。”
見到盛枳這幅懶散的表情,盛國毅不由得嘆了口氣,對此憂心忡忡。
從前他最擔心就是這個不著調的孫女兒,這小祖宗裝傻充愣一把好手。
表面上看起來好像聽進去了,還時不時能附和幾句,但其實說什么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骨子里就是股乖張叛逆勁,倔得跟頭牛一樣。
這樣的性格,最能輕而易舉惹得人一肚子火。
就好像天生是帶刺的玫瑰,明媚張揚,學不會逆來受順。
更不會輕易屈服。
盛國毅深深地望了盛枳一眼,又偏頭看向滿臉冷漠的盛滕和商雅紜,再次嘆了口氣。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當初還不如攔著不讓他們兩結婚……
吃完飯后,盛枳怕家里的長輩又開始念叨結婚的事情。
于是先一步離開了現場,她回到旁邊的小廳,下意識地去找平板,想把上面畫了好幾天的畫給畫完。
結果找了一圈,也沒看到。
盛枳站直身子,不由得皺起眉開始回憶。
她記得自己出去之前,就放在沙發角落里呀。
怎么不看見了呢……
就在盛枳一籌莫展時,堂弟盛櫟走了進來。
她一把抓住盛櫟的衣袖,問:“看見我平板了嗎?”
“沒看見。”盛櫟搖了搖頭,“姐你不是帶出去了嗎?”
“沒帶出去。”盛枳指了指沙發一角,“我就放在那兒啊,你出來幫我搬東西時沒看見嗎?”
盛櫟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后說,“我出來的時候好像是有一個平板在那兒,但后來不見了,我還以為你拿走了呢。”
盛枳蹙起眉,隱約有些不耐煩了。
正當她轉身想走出去時,迎面撞上了堂哥的小孩。
六歲的蔚蔚臉上洋溢著笑容,他的衣服濕了半邊,而手上提著的就是她的平板。
此時平板的兩個角正往下滴水,一滴滴,掉落在木地板上。
盛枳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平板上有她精研細磨畫了好幾天的《梼杌》,那張畫還沒來得及轉格式發出來。
站在一旁的盛櫟小心翼翼地看了盛枳一眼,就怕這位大小姐生氣,于是急忙訓斥道:
“蔚蔚!你為什么隨便動姑姑的平板?”
蔚蔚隨手把平板扔在地上,嘴硬道:“我沒動,我在前面水池里撿的。”
盛枳動了動嘴,正要說些什么,她的堂嫂劉靜瑢走了進來。
蔚蔚一看到自己的媽媽,瞬間有了底氣,躲到劉靜瑢后面,朝她做了個鬼臉。
盛枳被氣笑了,“撿的?那行啊,家里有監控,讓我查查是誰偷了我的平板。”
偷這個字被盛枳咬得格外重,她冷冷地看了蔚蔚一眼,顯然不相信他說的話。
家里那些堂弟堂妹都讀大學高中了,以及蔚蔚他弟弟才一歲,連路都走不太穩。
要不是他這個鬼臉,盛枳還不一定懷疑到他身上去。
“不至于吧枳枳。”
劉靜瑢看了盛枳一眼,她知道這個平板是自己兒子弄壞的,但盛枳這幅盛氣凌人的樣子令她很不爽,于是開口說道:
“一個平板而已,大不了我賠給你。別搞這么大動靜,爺爺正打算睡覺呢,驚擾他老人家了不好。”
這話一出,盛枳便清楚她的平板十有八九是這個熊孩子弄壞的。
她大學之后很少回來,偶爾從堂妹口中聽到吐槽堂嫂劉靜瑢的話。
原本盛枳想著對方反正沒膈應到自己頭上來,于是聽一聽便也過去了。
可是現在。
盛枳瞇了瞇眼,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行啊堂嫂,我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你賠我一輛賓利就行。”
“賓利?!”劉靜瑢皺起眉,聲音都提高了不少,“你瘋了吧?有必要這么咄咄逼人嗎?蔚蔚他還小,不懂事,你非要跟一個小孩計較嗎?”
盛枳無辜地聳了聳肩,“堂嫂,我就是看在蔚蔚還小的份上,才只要了一輛賓利呢。”
聽著這番陰陽怪氣的話,劉靜瑢有些受不了了,生氣地喊道:
“盛枳,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已經答應賠給你了,你一定要揪著這個點不放嗎?”
盛家的長輩全去樓上了,老宅大,所以聽不到下面她們兩人的爭吵。
劉靜瑢大概也是被盛枳這幅表情氣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盛枳冷笑一聲,瞧瞧她堂嫂這理直氣壯的態度。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多小肚雞腸呢,真是給她臉了。
-
季子越原本是在季家老宅二樓打游戲的,難得過年,他只想好好放松一下,誰知中途他媽走了進來。
程君蔓看著絲毫沒有一點高三該有緊張感的季子越,無奈地嘆了口氣。
想到他成天玩,學習成績還好的份上,也就懶得說了。
于是伸手敲了敲敞開的門,說道:“小越,你現在去旁邊把枳枳叫過來。”
游戲玩到一半被打擾,季子越的心情很不爽。
他邊用鼠標操控著盲僧,頭也不回地說道:
“媽,你找我哥去行不行,我打著游戲呢。”
“不行,你哥在陪你爸爸下棋。”程君蔓想也沒想,拒絕了,“你先暫停,把枳枳叫過來再玩。”
季子越無語了,但仍舊試圖跟程女士理論,“媽,我這玩的是lol,沒有暫停鍵啊。”
“那你退出去,等會再玩。”
“……”季子越有些抓狂了。
他就想知道,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家長都覺得任何游戲都有暫停鍵?
這掛機了他會被舉報的!!!
“媽,等我玩完這一局好嗎?”
注意到季子越煩躁的表情,程君蔓做出了讓步。
“那好,你千萬記得要去把枳枳叫過來,我有事找她。”
季子越:“行。”
這會,季子越開始無比慶幸程女士是個講道理的好媽媽。
于是他高高興興打完手上這把lol,勝利后,美滋滋地去了盛家。
輕車熟路地走進去后,隔著大老遠,季子越便聽到了盛枳的聲音。
隱隱約約好像是什么——
“讓你賠一輛賓利那是我看得起你,少給臉不要臉了。你家小孩做錯事情還這么猖狂就是給你慣的,不會教育小孩你生什么生?生出來禍害人間?”
季子越探出頭,隔著一樓的落地玻璃,看到了盛枳。
她臉上滿是不屑,小嘴叭叭叭地輸出,懟得對面一直說“你,你,你”,完全插不上半句話。
季子越嘖了一聲,剛想說誰這么勇,得罪了這個小祖宗。
下一秒卻看到了站在盛枳對面女人的樣貌。
他眼神一愣,猛地站直了身子。
嚯,這不是上次背后罵他哥端著架子裝什么逼的劉靜瑢嘛。
季子越樂得合不攏嘴,還得是他枳姐出面罵人才爽啊。
這么想著,他掏出手機給程硯南錄了一段盛枳罵人的語音。
然后打了一句話發了過去。
正當季子越要收回手機,想最后檢查一遍時,結果看到了自己那句:
【哥,你的小祖宗生氣了。】
操,他打得不是盛家小祖宗嗎?!!!
10. 暗戀我 吱吱,你要跟我結婚嗎?……
季家三樓棋室內。
隨著季聞延最后一落子,程硯南這局圍棋算是徹底輸了,再無回旋之地。
季聞延爽朗地笑了幾聲,然后揮手說道:
“不來了。小硯你心底有事,沒認真,下得都沒意思。”
聞言,程硯南抿了抿唇,“抱歉季叔叔。”
“害沒事,也是我非要拉著你下圍棋。”
說著,季聞延看向安靜收棋的程硯南。他眼皮耷下,指尖白皙分明,與背后玻璃外的玉樹銀花相映相稱。
季聞言忍不住感嘆地搖了搖頭。
他還真是很少見到這種年紀性格像程硯南的人。
畢竟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哪個不是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
可程硯南倒好,看書練字、圍棋、聽戲曲。
凡是老年人愛好的消遣活動,程硯南樣樣都沾。
季聞延印象中最深的事情,就是他在程硯南上大學后去薊城出差那次。
最后回潭州前,因為正好碰上程硯南生日便抽空去見了一面。
原本是想帶著程硯南去玩一些年輕人的東西。
結果程硯南一句“沒事,按叔叔您的喜好來就行,不必遷就我”,弄得季聞延不知所措。
于是那些計劃最后都取消了,他帶著程硯南去西京大戲院看了京劇。
而更讓季聞延吃驚的是,那時剛滿二十二的程硯南全程表情認真,沒有半點敷衍厭煩。
他坐在紅木椅上,手肘稍稍撐在旁邊的紅木桌上。
長相優越突出,沉穩內斂的氣質也渾天而成。
因為怕驚擾到周圍的人,所以程硯南的一舉一動,包括側頭回答季聞延問題的聲音都放到了最輕。
或許恰恰因為這個原因,他給人一種慢條斯理、慵懶富家公子來看戲曲兒的感覺。
可明明程硯南節儉,身上的衣服也不過百來塊。
見程硯南一顆一顆把黑白棋子收好,季聞延收回了目光。
也難怪枳枳不喜歡他。
畢竟盛枳的性格太過活潑跳脫,不喜歡程硯南這樣的也很正常。
季聞延回過神,他走到棋盤旁邊的花梨木茶桌上,打算泡兩杯茶。
桌上,程硯南的手機一震,他低下眼,看到了季子越給自己發的語音。
原本鑒于季聞言還在這,他是不想現在聽的,但后面緊跟的那句“你的小祖宗生氣了”,讓程硯南提起了興趣。
于是他把語音轉了文字,對方的普通話很標準,字正腔圓的。
所以語音幾乎一字不差地轉成了文字。
程硯南快速掃了幾眼,一下便認出來這條語音是誰的了。
這說話習慣,無疑是吱吱了。
程硯南眼底漾開笑意,他打字回復:【好,我知道了。】
-
另一邊,盛枳跟劉靜瑢之間激烈的決斗。
最后以盛國毅出面,訓斥了劉靜瑢和蔚蔚一頓,作為結尾。
但盛枳也避免不了被說了幾句。
大概就是說她脾氣太暴躁,需要改改之類的。
盡管盛國毅已經很縱容她了,但嬌生慣養的盛枳依舊還在氣頭上。
她坐在沙發上,雙手交叉,氣得眉頭緊蹙。
其實最讓盛枳郁悶的點,不是因為這個,而是本來她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懟劉靜瑢,結果被她爺爺打斷了。
她根本還沒懟過癮,戰爭就提前結束了。
最后還是季子越好說歹說,才把意猶未盡的盛枳帶到了季家。
剛進門他便收到了程硯南的消息,季子越看著那條我知道了,表情一言難盡。
好家伙,還真是當仁不讓,臭不要臉。
季子越低下頭,給程硯南打字發消息,絲毫沒聽到旁邊盛枳吐槽的聲音:
“不行啊。我現在仔細一想,我為什么要跟你出來呢?我出來不就代表我投降了嘛。”
越想盛枳便越覺得自己剛才發揮得不夠好。
果然還是太多年不動嘴罵人,她現在都老了,罵不動了。
這么想著,盛枳偏頭看向季子越,注意到這貨一直在玩手機,根本沒聽自己說話,她板起一張小臉。
“不聽我說話,你在看什么呢。”
季子越啊了一聲,他真是怕了盛枳這個小祖宗了,于是連忙解釋道:
“我在看我哥給我發的消息。”
盛枳撇了撇唇,勉強原諒他了,然后熟練地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毛拖鞋。
屋內比室外要暖和許多,她脫下羽絨服外套,直往客廳奔去。
果不其然,在客廳里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程君蔓。
程君蔓端莊優雅,旁邊坐著季家的兩位老人家。
盛枳彎腰,禮貌叫人:“季爺爺季奶奶好,君蔓阿姨好。”
后面跟上來的季子越,也敷衍地打了個招呼,然后又跑上樓玩游戲了。
“枳枳啊。”
霍眉一見到盛枳,臉上立馬揚起笑容,她上下看了盛枳好幾眼,說道:
“咱們枳枳都是個大姑娘了,越來越漂亮了。”
“哪有。”盛枳笑了笑,張口就夸:“奶奶你也越來越漂亮呀,歲月不敗美人這個詞完全就是用來形容您的嘛。”
被這么一哄,霍眉更高興了,兩人直接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由著他們聊了十幾分鐘,聊到兩個老人家要去午休了,程君蔓才能跟盛枳說上話。
她看著穿著米色高領毛衣,扎著丸子頭的盛枳,笑著問道:
“枳枳,我聽你季叔叔說,你前幾天去相親了是嗎?”
聽到這句話,盛枳下意識地以為程君蔓也是來問情況的。
于是點頭回了句是,誰知眼前的程君蔓接著說了一句。
“小硯也到了要結婚的年紀,你要不多幫我看看身邊有沒有什么好的女孩子?”
盛枳面上一愣,立馬彎唇偷笑起來。
就在早上的時候,她還在羨慕季叔叔和程阿姨沒有催婚程硯南。
結果這才幾個小時過去。
她看程硯南這怡然自得的生活,還以為他沒被催婚呢……
嘖嘖嘖。
盛枳扯了扯唇,還真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媽。
“當然可以呀。”盛枳笑著應道,然后話鋒一轉,又說:“不過阿姨,我身邊沒幾個朋友,單身的可能也不多。”
目前盛枳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家山風哥了。
不過程硯南這款,不是單疏嵐喜歡的類型。
還沒開始就要被pass掉了。
“沒關系。”程君蔓笑了笑,“你要是覺得有適合的,到時候再跟我說就是了。”
盛枳一口答應下來了:“好,沒問題。”
……
樓上。
程硯南跟季聞延聊口腔問題不到五分鐘,突然收到了程君蔓叫他下去的消息。
于是他跟季聞延提了一嘴,便起身下樓了。
剛到一樓,程硯南腳跟還沒落地,就聽見盛枳說:
“阿姨,你知道程硯南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孩子嗎?我按照這個類型給他找找。”
聽她的語氣,似乎還很興奮的樣子。
程硯南抬眼,盯著盛枳的笑顏看了好半天,這才認命般地走了出去。
正在聊天的兩人注意到他的到來,瞬間噤聲了。
尤其是盛枳,似乎還略帶心虛地看了他一眼。
程硯南抿了下唇,“你做壞事了?”
“沒有啊。”盛枳朝他哂笑,“我才不是那種人好不好。”
“那你心虛什么。”程硯南看著她。
“……”迎上程硯南淡漠的眼神,盛枳突然說不出話了。
她哪心虛了。
只是當媒婆被當事人聽到,有點尷尬而已。
畢竟她年紀輕輕的,自己都還沒著落,就先給人家拉線了。
說出去多砸招牌啊……
程硯南沒說話,只是在盛枳旁邊坐了下來。
然后玩起了手機,擺明一副不會離開的態度。
感受到身邊的沙發一沉,盛枳撇了撇唇,別過頭不去看他。
一旁的程君蔓看著兩人的互動,忍不住彎唇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長地看了程硯南一眼。
見兩人都不開口說話,不搭理對方,她便站出來拋了個話題。
“枳枳,你現在跟你那個相親對象已經是男女朋友了嗎?”
這話一出,程君蔓的余光很清楚地瞥到程硯南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
“是吧。”盛枳表情有些無辜,“我也不知道。”
等到盛枳回答完這個問題,程君蔓的視線錯過她,落在程硯南身上。
她看見程硯南抿了抿唇,緊張地朝盛枳看來。
兩人的視線交匯還不到一秒,程硯南立馬低下頭,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程君蔓無奈地笑了笑,她這個兒子還真是……
而這些小動作,背對著程硯南的盛枳根本看不到。
她只是看到眼前的程君蔓突然笑了笑,感到茫然。
自己剛才的回答,似乎好像大概沒有笑點吧?
盛枳覺得有些奇怪,于是想了想,又補充道:
“但他沒有跟我表白,也沒有明確提出交往,應該不算吧?”
主要是她沒給陳翼哲表白的機會。
程君蔓:“但是一般相親如果你們沒有跟家長說不合適,我們會默認你們在相處著試試看。”
盛枳撇了撇唇,“好吧。”
“所以枳枳。”程君蔓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她表情認真,“你喜歡他嗎?會跟他結婚嗎?”
聽到這個問題,盛枳不由得一愣。
好像從前幾天開始,家里的人問她,都是在問張翼哲這個人怎么樣。
而只有程硯南和君蔓阿姨問的是——
她喜不喜歡。
“不喜歡。”盛枳說,“但我覺得跟誰結婚都一樣。”
程君蔓微微一愣,笑道:“還是不一樣的,結婚是人生大事,就算不能找個自己喜歡的人,也要找個喜歡自己的人啊。”
盛枳眨了眨眼,她很想問就像您跟季叔叔一樣嗎?
但這些話太過唐突,只能憋在心里。
她聽說過,季叔叔跟君蔓阿姨是大學同學,大學時季叔叔就表白過,但是被拒絕了。
再后來沒多久,君蔓阿姨就交了男朋友,結婚了。
也就是程硯南的父親,于是季叔叔便放棄了。
但他對君蔓阿姨愛意很深,一直都沒找女朋友結婚。
直到后來路過一家花店時,看到了蹲在門口插花的君蔓阿姨。
知道她恢復單身后,就再一次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追了快大半年,君蔓阿姨動心了,于是兩人便因愛結了婚。
盛枳第一次聽說他們兩人的故事時,覺得這個世界真是魔幻。
有人在歲月長河里始終念念不忘一個人,而有的人,轉眼就丟了愛。
仿佛他們的愛是有保質期的面包,新鮮卻短暫。
“哎呀,你看我。”
旁邊傳來程君蔓溫柔的驚呼聲,她臉上滿是慚愧。
“光顧著跟你聊天,都忘了切水果了,現在去好了。”
看著站起來的程君蔓,盛枳連忙說了句不麻煩了。
但程君蔓依舊走去了廚房切水果去了。
盛枳抿了下唇,講道理,她有時候還挺羨慕程硯南跟季子越的。
君蔓阿姨真的是個很善解人意的母親了。
這么想著,盛枳突然覺得不把君蔓阿姨交代給自己做的事情完成,都有愧于她。
于是看向身邊一直安安靜靜的程硯南,偏頭委婉地問道:
“程硯南,你覺得什么樣的女孩子招人喜歡啊?”
聞言,程硯南終于放下了手上的手機。
他掀起眼皮,朝盛枳看了過來,俯身稍稍湊近了些。
盛枳看著眼前的程硯南,以為他要回答自己的問題,眼底隱約有些期待。
誰料程硯南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什么話也沒說。
兩人湊得近了些,盛枳隱約能聽到程硯南的淺淺呼吸聲。
盯著他那雙深邃的桃花眼看了許久后,饒是反應再遲鈍的盛枳都心覺不妙了。
不會吧,難道程硯南喜歡她?
正這么想著,程硯南開口說話了。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盛枳,嗓音低沉,聲線有些清冷,說:
“吱吱,你要跟我結婚嗎?”
11. 你怎么能 榜一大哥的寶貝
盛枳啊了一聲,她看著表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的程硯南,吞吞吐吐半天,最后笑著說道:“和我結婚?你是被阿姨催婚催傻了嗎?”
“……”程硯南沒說話,只是垂下眼看她。
盛枳抿了抿唇,看向程硯南那雙桃花眼。
他眼神瀲滟,隱約帶著絲絲笑意,看人時滿臉仿佛在說著四個字——
我、喜、歡、你。
可偏偏這樣含情脈脈的程硯南,說出來的話卻是冰冷冷的。
“不是你說,跟誰結婚都一樣么?”
“……”盛枳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了。
合著程硯南也覺得他跟誰結婚都一樣,正好現在都被家里催婚。
既然這樣還不如他們兩湊一對結婚,好歹是個熟人。
是這意思吧?
嘖。
盛枳別過臉,長了雙桃花眼就是不好。
看誰都深情……
想通了,盛枳一下便笑了起來。
她眉眼彎彎,爽快道:“可以啊,我非常愿意。”
-
晚上回到盛家老宅,吃完飯后,盛枳坐在客廳里陪著爺爺奶奶看春晚。
商雅紜和盛滕吃完飯便走了,不出意外,應該是去陪他們的小寶貝了。
堂哥他們一家也走了,家里只留下了盛枳跟兩個老人家。
電視機里正放著歌舞,盛枳抬頭看了兩眼,覺得有些無聊。
便低下頭拿出了手機,在各自軟件徘徊了十幾分鐘后。
她最后找到了單疏嵐,發了條消息過去。
是盛枳不是圣旨:【在不?】
沒過幾秒,單疏嵐的消息很快進來了:
【不在。】
盛枳嘖了一聲,打字說道:【今天程硯南跟我求婚了。】
手機震動兩下,過來了兩條消息。
【?】
【大晚上的,你沒睡醒?】
【我說真的好不好。】
這句話發過去,單疏嵐那邊沉默了很久,一直沒回消息。
盛枳抿著唇思考了會,補充道:【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山風哥:【臥槽,真的?】
【比黃金還真。】
山風哥:【?今天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要不然就是程硯南瘋了。他跟你求婚?他喜歡你??????】
盛枳看著那一連串的問號,扯了扯唇。
【不喜歡我,他也被家里催婚呢。】
單疏嵐那邊又安靜了幾秒,然后發了一串點點點過來。
【所以你們兩是打算湊合湊合是吧?】
【嗯。】
盛枳抿了下唇,問:【你說我現在怎么辦?】
【怎么辦?】單疏嵐說,【這你還要選?就程硯南這樣的,你還要選還要猶豫?】
【我不理解。】
這不是怕變臉太快,引人懷疑嘛。
就在盛枳皺起眉糾結時,單疏嵐的消息再次進來了。
【老實說圣旨,別的我不敢打包票,但就程硯南這樣的性格,你可以永遠不用擔心他會出軌。盡管他不喜歡你,但他的人品原則也絕不會允許他做出這種事情來。】
【而跟你相親的那個陳翼哲,可未必。你跟程硯南結婚,不一定很幸福,但至少不會變得像你爸媽一樣,你好好想想吧。】
看到這段話,盛枳眼神一愣。
她思考了很久,最后發了一句“好,我再想想”過去。
把手機息屏,盛枳靠在沙發上,思緒開始放空。
剛才單疏嵐那番話說得很有道理,這件事確實要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
大年初一到初三,盛枳一直跟著盛滕跑人家。
到了初四這天,她說什么都不干了,又在家開始過上了宅女生活。
期間她媽商雅紜還打過兩次電話,叫她別老是待家里,多出去跟陳翼哲約會。
盛枳每次都是敷衍幾句過去,便掐斷了電話。
還真讓君蔓阿姨說中了,她一句“還行”,雙方家長便都默認了他們是情侶的關系。
難道他們就不能先作為朋友相處相處嗎?
盛枳看著手機上陳翼哲約她出去看電影的消息,忍不住皺起眉。
大冬天的,外面還下著雪,她是真不想出去啊。
這么想著,盛枳再一次面無表情地拒絕了陳翼哲。
別怪她無情,要怪就怪潭州這天氣吧。
拒絕完后,盛枳心情都好了不少。
她哼著歌,用新買的平板,打開微博打算直播畫畫。
直播間沒多少人,總共也就幾千,差不多一萬。
盛枳不是沒在意,打了個招呼,便放歌開始畫畫。
偶爾抬頭時,能看見彈幕里有人在夸她畫畫很厲害。
但她今天手感不好,重新畫了好幾遍都還是不滿意。
于是到了后面,干脆摸起魚來。
等盛枳連著畫了好幾張風景畫后,她停了下來,打算休息幾分鐘,跟直播間的人聊聊天。
“太太真的畫得好好,想知道你學畫畫多久了。”
念了一遍評論,盛枳認真想了想,然后答道:
“差不多十年,高一那會學的。”
話音剛落,盛枳便看到直播間有熟悉的粉絲進行科普。
無非是夸她天賦很高,還有前幾年一些作品。
盛枳笑了笑,謙虛道:“夸張了夸張了。”
誰知這話一出,直播間的粉絲便坐不住了,立馬開始彩虹屁。
其中有一條,把盛枳都逗笑了:
【女人,我不允許你這么妄自菲薄。(叼玫瑰.jpg)】
盛枳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
直播間里便出現一串花里胡哨的送禮物特效,持續了大概一分半才停止。
盛枳微瞇起眼睛,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個熟悉的ID——
@吱。
其實仔細回想,盛枳上大學后便開始在微博直播,賺點零花錢。
當時直播沒幾個月,這個吱便進了一次直播間。
盛枳記得,那會他的微博名還不叫吱,是一個大寫的字母Y。
還是后來為了她改名的。
因為她的微博名字叫:喜歡我你就吱一聲。
這七八年來,這人每次來直播間都要先送一堆禮物。
所以穩居榜一多年,從來沒被人搶走過。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盛枳眼神一滯。
哦,好像還是被搶走過一次的。
只是被榜二搶走還不到十秒鐘,他又給刷禮物刷了回去。
甚至那次直接刷了長達十分鐘,甩榜二幾百條街。
榜二小姐姐怕了,一直在彈幕里發“大哥我服了,我服了,別刷了,不比了”。
引得在場的人哈哈大笑,之后還調侃了榜二小姐姐好長一段時間。
但這么多年來,這人一條評論都沒發過。
每次都是默默打賞禮物,默默看直播,不說話。
后來還有腦洞大的粉絲,直接腦補出了一部小說。
說榜一是個男生,絕對喜歡她。
還給他們兩建了個CP超話,直接給他們兩套了個人設,富家公子X貧窮畫手的。
剛開始這些CP粉還只是圈地自萌了,后來越發膽大,直接舞到了盛枳本人面前。
盛枳知道后,第一時間制止了并私信了榜一大哥。
原本她還在擔心榜一大哥生氣,誰知榜一大哥直接把名字都改成了吱。
這一改,CP粉們更激動了,開貼啊啊啊啊啊啊激動了好幾天。
甚至對方做完這一切后,還擔心盛枳多想,于是發私信把之前她在直播間的顧慮全部澄清了。
他說:
我很喜歡你的畫,并且覺得你的才華值這些禮物,沒有別的想法,不要誤會。不發評論只是因為我有自閉癥,不是學生,家里有點錢,別擔心。
這一套解釋,盛枳還能說什么,只能隨著他們去了。
當時在學校直播得多,每次直播間都有許多調侃起哄的人。
后來等她上班,直播次數才少了下來。
每天下班只想癱著,完全不想動,更別說直播畫畫了。
偶爾直播,也都是半個小時之內下了。
幾乎很少再跟榜一大哥撞一起出現過。
回潭州后,盛枳也只直播過一次。
那次,榜一大哥也沒有出現過。于是她便自然而然地以為這位榜一大哥早就不玩微博了。
或者說,早就不喜歡她了,再或者別的原因。
直到這次……
盛枳看著再次沸騰起來的彈幕,無奈地彎了彎唇。
她斂下眼,撐著臉頰,開始一條條看起彈幕來。
其中一大半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爺青回。】
【,我以為你們倆BE了啊!!!】
【什么也別說了,這份長達八年的愛情長跑,不結婚說不過去吧?】
【樓上的,我瞧不起你。大膽點,我一般都直接相信他們兩已經結婚了。】
【……】
看到這些彈幕,盛枳再一次感慨起這些人豐富的想象力。
這邊建議你們直接出書呢,要不然多損失人才。
像從前一樣,吱進來送完禮物后,依舊是沒發評論。
想到在薊城的這些年,沒少收受榜一大哥的錢。
雖然打賞禮物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盛枳也沒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著他刷。
但總歸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于是她想了想,笑著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盛枳看見直播間沉寂了幾秒,然后彈幕又開始瘋狂刷了起來。
【臥槽臥槽臥槽,吱老師這聲音是個甜妹無疑了!!!】
【srds,真的只有我一個人想看吱吱長什么樣嗎?】
【樓上,你不是一個人。】
【樓上,他罵你不是人。】
【嗚嗚嗚寶貝的聲音真的好好聽,我直接一整個愛住的動作。】
【?喝不了就去小孩那一桌,吱老師是榜一大哥的寶貝。】
【哈哈哈哈哈哈哈操,笑不活了。】
看到最后這句話,盛枳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正想出聲勸他們收斂收斂,彈幕里卻突然出現了一條評論:
好久不見,吱吱。
評論的ID名字正是榜一大哥——
@吱。
這條評論一閃而過,很快被一片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和“我磕到了”掩蓋過去。
盛枳微微皺眉,伸出手又劃上去看了一遍。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那個吱吱上,心里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奇了怪了,她怎么莫名覺得……
這個語氣很像程硯南呢?
12. 暗戀我 虎還是盛枳虎
幾乎是這個想法一出來,盛枳便覺得自己有那個大病。
她垂眸,看著沸騰的彈幕,抿了下唇。
程硯南這個老年人,手機里連微博APP都沒有下載的。
怎么可能是榜一大哥呢。
再說,這還是榜一大哥第二次跟她說話,第一次這么稱呼她。
不像程硯南,已經這么叫她十幾年了。
嗯……好像歸根到底還是她逼著程硯南改口的。
盛枳記得,原本小時候程硯南也是跟著家里長輩一樣,喚她枳枳。
但后來小學三年級時,班上有些不喜歡她的女孩子,受古代宮斗劇的茶毒,背地里給她起外號叫圣旨。
而盛枳那會脾氣驕縱,不喜歡她的人多得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于是每次當她出現在教室門口,就會有討厭的人大聲嚷嚷一句“圣旨到——”。
尾音還拖得老長,像極了電視劇里那種狗腿的小太監,真是令人討厭。
盡管盛枳脾氣大得很,但在眾人的起哄大笑下,她也束手無策。
加之這個外號也沒有多難聽,多過分,只是跟她的名字同音。
盛枳便也大方地沒跟他們計較。
事情的轉折是在有一次周五的早晨,那天是盛枳生日。
原本答應帶她周末去迪士尼玩的父母,放掉了她的鴿子。
其實在盛枳的印象里,她的父母似乎總是這樣。
不斷地給她承諾,不斷地違約。
只是那會盛枳還小,小孩子心大,不會失望,只會一次次期待。
于是年紀小的盛枳氣不過,早上出門前跟商雅紜他們吵了一架才去上學。
本來她就因為這件事已經很不高興了,結果一到班級門口,又是熟悉的哄笑聲。
他們大喊著,臉上是藏不住的嘲笑,指著她:
“圣旨到了圣旨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圣旨肯定不是她爸媽生的,是別人家的孩子才給她取這么難聽的名字。”
聽到這句話,盛枳直接炸了,她撲過去,跟那個男生打了起來。
在眾人的驚呼聲和桌子掀翻刺耳的滋啦聲中,兩人在地上扭打起來。
誰也不讓誰。
對方在她的肚子上踢一腳,盛枳便拿著杯子直接砸向男生的鼻子。
她力氣不小,那人被砸出鼻血來。
血順著男生的臉,滴到了地上,男生似乎也是被她惹毛了,隨手一擦又再次跟她扭打了起來。
整個過程,盛枳絲毫沒有示弱。
但女孩子的力氣畢竟要小些,打著打著,盛枳便沒力氣了。
她的腦門接連被對方拿書砸了好幾下,最后還是被趕來的老師拉開,這場戰爭才算結束。
從始至終,盛枳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甚至在自己落了下風的情況下,離開教室前,還環顧了一圈其他人,惡狠狠地警告道:“你們要是再敢亂說,我就撕爛你們的嘴。”
從那之后,班上再也沒有人敢當著她的面,說她壞話,就怕她動手打人。
盛枳不清楚那會聽到這句話的同學們是什么想法,但現在回想起來,還挺中二的。
大概就像在學校惹麻煩時,爺爺教育她經常說的那句話:
“盛枳,你是屬狗的嗎?別人咬你一口你也要咬回去?我跟你說過這么多遍,有那么多方法可以選擇,你為什么每次都要用這么激進的方式呢?”
還有教育到最后,爺爺看見她那副不服氣的表情,氣又不打一處來,于是總會扔下一句——
“你這脾氣到底遺傳誰的,真是又臭又倔!”
也許她天生就這犟脾氣,冥頑不靈,桀驁不馴,誰也不服。
可就算那天動靜鬧那么大,她的父母還是沒抽空來學校。
聽說原本外婆和爺爺是打算過來領她回家的,但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沒來。
最后是年紀第一、三好學生的程硯南暫當她的家長,聽完老師的教誨,把她領回家的。
回家路上,程硯南在旁邊問她為什么打架。
盛枳還在氣頭上,不想告訴他,也就沒搭理他。
誰知一向脾氣溫和的程硯南生氣了,他停下腳步,站在原地,頭一次叫了盛枳的大名。
一聽到這個全名,盛枳更火大了。
她轉過身,瞪著程硯南,警告道:“不許你這么叫我!”
那時,站在她對面的程硯南穿著校服,衣領整潔,渾身上下都透漏出好學生的氣質。
跟剛打完架,身上的校服又臟又破,頭發還凌亂著,腦門腫起一個包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兩人對立站著,倒顯得她像個有娘生沒爹養的。
本來一直沒哭的盛枳,直接就紅了眼眶。
她仰著小腦袋,梗著脖子,不讓自己的氣勢弱下來,然后倔強地重復了一遍。
“不許這么叫我。”
聽到盛枳奶兇奶兇的聲音,對面的程硯南面上一怔,他沉默著,沒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盛枳看見眼前的程硯南似乎是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聲音都軟了下來,問她:
“那我要怎么叫你。”
盛枳沒想過這個問題,不由得一愣。她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緊接著,她看見程硯南似乎是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后牽住她的手,說:
“走吧,先回家,這些慢慢想。”
那會正值六月,烈日高照。
在走出教學樓,路過一排鮮艷的石榴樹時,盛枳聽到上面傳來陣陣蟬鳴聲,吱吱吱地叫著。
于是她眼前一亮,抬頭沖程硯南笑道:“就吱吱吧。”
盛枳看見程硯南笑了笑,在蟬鳴聲中他嗓音清晰,十分配合道——
“好的,吱吱。”
彈幕里一連串的“吱老師還在嗎”“吱老師怎么不說話了”,把盛枳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彎了彎唇,退出平板,“今天不播啦,我們過幾天再見,拜拜~”
話音未落,盛枳便不顧粉絲的哀嚎,毫不猶豫地關掉了直播。
她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然后踱步到陽臺上。
潭州的雪只持續到除夕,初一早上那層薄雪隱約有了要融化的趨勢,然后便出了太陽。
到了初四早上,雪已經完全融化了。冬景蕭條,樹木枯枝,倒映著濃厚的年味。
盛枳的視線微轉,看到了隔壁季家老宅。
據季子越所說,程硯南好像今天早上接了個急診。
頜骨骨折復位的手術,他一大早便趕回了醫院,并沒在家。
陽臺正對著涼亭水池,盛枳彎下腰,把手肘搭在欄桿上。
山風哥說得沒錯,確實跟程硯南結婚會好一些。
或許程硯南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提出要跟她結婚的的吧。
……
年后,人們恢復了工作。
街上車水馬龍,人流量又逐漸多了起來。
而宅在家里畫畫的盛枳,則進入了一個瓶頸期。
她想要一改之前的畫風,畫天之四靈的白虎。
但她之前的畫風是比較溫馨唯美的,想要畫出這種磅礴之勢比較有難度。
一連重新畫了十幾次,都不是很滿意。
盛枳癱坐在沙發上,看向手機里表達真心約她情人節出去吃飯的消息。
這是距離除夕后,陳翼哲第二次約自己了。
她想了想,拿起手機回了句“抱歉,到時候見面細聊”。
手機里說顯得沒那么有誠意,還是當面說好清楚了。
回復完信息,盛枳便沒再管了。
她感受著口腔后側的疼痛,拿出鏡子,張大口照了照。
這不照還好,一照盛枳便發現自己智齒那塊肉腫起來了。
又紅又痛,看起來里面似乎已經有膿液了。
難怪她這幾天吃飯總是不得勁,原來是發炎了。
前年工作的時候智齒也發過一次炎,不過那次口服了消炎止痛藥后便消腫了。
見智齒消腫后,她更不愿意去醫院拔牙了,便一直拖到現在。
盛枳嘆了口氣,只能明天早上抽空去一趟口腔醫院了。
第二天情人節早上起來,盛枳口腔后側的智齒更痛了。
平時都忍受不了的那種,更別說吃飯喝水。
于是一大早,她便拉著休假的單疏嵐去了醫院。
路上遇到上班高峰期,完全堵得不能動。
坐在駕駛室上的單疏嵐看見旁邊盛枳蹙起的眉頭就沒松開過,忍不住調侃道:
“早要你去把智齒拔了吧,不聽你爹言,吃虧在眼前。”
聞言,盛枳瞪了她一眼,“少落井下石。”
面對盛枳這種白眼狼行為,單疏嵐翻了個白眼。
“拜托大小姐,你的良心不會痛嗎?我連續工作一個多星期了,過年都沒時間回家。好不容易休個假,你還一大早把我叫醒,陪你去看牙。”
盛枳自知理虧,沒搭腔。
單疏嵐繼續說著:“你狗嘴里能不能吐出點象牙,實在不行,你叫你爸媽提前把大G買給你呀。”
前面的車子啟動了,盛枳期待地望去,誰知只是前進了一點點,便再次停住。
她望著汽車排出的白色尾氣,撇了撇唇,覷著單疏嵐:
“我媽看起來像個傻子?”
單疏嵐:“那你倒是趕緊跟程硯南扯證結婚啊。”
“我也想啊。”盛枳說,“這不是陳翼哲那邊還沒解決嘛,晚上跟他說清楚了,解決完這件事才能跟程硯南說啊。”
正在開車的單疏嵐偏頭看她一眼,“不是,這距離除夕都過去十幾天了,你還沒跟陳翼哲撇清關系?”
“我不是忙著畫畫不想出門,又覺得在手機里說很沒有誠意嘛。”
“……”單疏嵐默了會,“你真是渣女,合著程硯南是你的備胎?”
這話一聽,盛枳就不樂意了,“什么叫程硯南是我的備胎,我又沒跟陳翼哲交往,吃了頓飯就成他女朋友了?”
“你這話確實沒毛病。”單疏嵐頓了頓,又補充了句:“但不妨礙我覺得你是個渣女。”
“……”
盛枳偏過頭,懶得搭理單疏嵐這個二貨。
她撐著臉頰,靠在副駕駛的玻璃上,目光落在街道旁。
前方擁堵的車流被疏散,車子終于不再停在原地,慢慢動了起來。
昨天晚上睡得晚,盛枳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等眼底的朦朧淚霧散去時,街邊一道身影闖進她的視線里。
男人身形挺直,身旁摟著的女人穿著綠色的羽絨服,手上捧著一束紅玫瑰,小巧又可愛。
盛枳微微前傾身子,仔細一看,愣住了。
這不是陳翼哲嗎?
路過紅綠燈口,車子再次停下。
旁邊的單疏嵐注意到了盛枳的不對勁,她順著盛枳的視線望過去,眼神一滯,戲謔道:
“哦豁,我冤枉你了,這貨比你還渣呢。”
街邊的兩人十指緊扣,看起來非常親密,并不像剛剛認識的關系。
單疏嵐忍不住輕嘖一聲。
有女朋友了還相親,昨天晚上還跟盛枳深情地表白。
陳翼哲怎么敢的啊。
這么想著,單疏嵐忍不住看了盛枳一眼。
她看見盛枳臉色不虞,表情很不高興,很顯然在發火的邊緣了。
也是。
被膈應到,誰能高興得起來啊,要不是發現得早,盛枳反倒成小三了。
咔嚓一聲,單疏嵐看著舉起手機拍照的盛枳,眼底有些不解。
“你拍照干嘛?”
盛枳沒說話,直接用行動證明了。
單疏嵐看著把照片發給陳翼哲的盛枳,眉梢微揚。
虎還是盛枳虎。
13. 你怎么能 是我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大道上,身后的陳翼哲被甩遠,變成一個點,直到完全看不見。
看到照片已經發給陳翼哲,盛枳這才心滿意足地息屏。
說實話,剛看到的時候確實有點膈應人,畢竟有她爸盛滕這個例子在前面。
“你不是說陳翼哲很紳士,人還算好嗎?”
聽到單疏嵐的聲音,盛枳看向她。
單疏嵐挑眉,“這算人好?”
盛枳扯了扯唇,白了她一眼,“我眼瞎行不行。”
這話一出,單疏嵐瞬間樂了,“果然人還是不能貌相啊。”
盛枳哼了一聲,“那程硯南怎么說?”
“……”單疏嵐語噎,“你家程硯南能一樣?自己心里有點逼數好吧。”
“也是。”
程硯南跟她們這種普通人不一樣,他的眼里沒有情情愛愛。
“等會。”盛枳反應過來了,“誰家的程硯南?”
單疏嵐笑:“你家的啊。”
“還沒扯證結婚,男女朋友都不是呢,到你的狗嘴里就變成我家的了?”
“可不呢。”單疏嵐聳了聳肩,“這不是遲早的事情,有本事你別跟程硯南結婚啊。”
“……”盛枳默了默,“不行,我還想要房子和大G呢。”
“我算是看明白了,程硯南就是個工具人,太渣了你。”
盛枳冷嗤一聲,“那你給我輛大G,也不是不行啊。”
“這恐怕不行。”單疏嵐秒慫,“你還是去渣程硯南吧。”
盛枳切了一聲,車廂內沉默下來,沒過多久,單疏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笑逐顏開,語氣調侃:“不過反正你們兩也是互相利用,彼此彼此,半斤八兩,沒差別。”
盛枳撇開眼,不說話了。
什么叫互相利用?這明明是聰明人的選擇。
單疏嵐懂個屁。
車子行駛上冬江大橋時,盛枳收到了陳翼哲的消息——
【枳枳,有些誤會,她是我妹妹。】
看到這條消息,盛枳沒忍住輕嗤了一聲。
妹妹?誰家的妹妹情人節有哥哥送紅玫瑰,還十指緊扣?
這個解釋顯得蒼白又無力。
戳破了就戳破了,還撒謊可就太沒意思了。
她本來也沒覺得怎么樣,畢竟她前段時間也沒想清楚要不要跟陳翼哲結婚。
但現在腳踏兩只船,還在兩個女孩子之間周旋,多不是人啊。
手機一震,陳翼哲的消息又進來了:【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等晚上見面我跟你解釋好嗎?】
盛枳扯了扯唇,懶得打字回復,便把手機收了回去。
半個小時后,兩人到了潭州最好的口腔醫院樺山口腔門口。
單疏嵐看著打退堂鼓的盛枳,伸出手去拽她。
“趕緊的,早點結束我還能回去睡個回籠覺。”
盛枳心生抗拒,站在門口,死活不愿意進去。
她溫溫吞吞道:“要不,我還是回去吃點消炎止痛藥吧,拔牙太痛了……”
“你清醒點。”單疏嵐睨著她,“你里面已經有膿液了,光吃藥好不了的,一定要把膿液抽出來才行。”
盛枳倒吸一口涼氣,被單疏嵐這么一說,還沒開始她就已經感受到疼了。
見盛枳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
單疏嵐徑直打斷了她,“別磨磨唧唧的,你今天不用拔牙。”
“真的?”盛枳眼睛都亮了,“你沒騙我?”
單疏嵐扯了扯唇,有些無奈,“廢話,你都發炎有膿液了怎么拔牙?容易擴散感染的好不好。”
“哦對。”盛枳高興了,拉著單疏嵐大步走了進去。
單疏嵐一看盛枳這傻勁,就知道她心里在盤算什么。
等炎癥下去了,這貨百分百不會來拔牙。
別看盛枳平時膽子大得很,其實十分嬌氣怕疼。
高中的時候逃課,盛枳把腿摔了。
單疏嵐記得,當時自己去看她的時候。
盛枳躺在床上,眼睛里儲滿了眼淚,小嘴癟著,看起來又可憐又好笑。
后來連著一個月,每天必要跟她說一遍,當時摔著腿有多疼。
“不是。”
身旁傳來盛枳疑惑的聲音,她問:
“這玩意兒選誰啊,他們這誰的技術最好啊?”
單疏嵐垂眸,看著俯身認真掛號的盛枳,忍不住擠開她。
“你這磨磨唧唧的,等你掛完號醫院都下班了,還擱這挑醫生呢,你以為你是選秀節目導師,在選練習生嗎?”
盛枳撇了撇唇,正想說些什么,下一秒就看見單疏嵐選了個最帥的醫生。
“……”
單疏嵐心滿意足地轉過身,迎上盛枳哀怨的眼神,心一虛。
“看什么看?”
盛枳睨著她,“選秀導師?”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單疏嵐輕咳一聲,狡辯道:“我來之前給你做過功課了好不好,這醫生拔牙技術好,拔過牙的都說不疼。”
盛枳默了默,“可我今天又不拔牙。”
單疏嵐哦了一聲,“也對。沒事啊,年輕醫生有年輕醫生的好,說不定他心細,下手輕呢。”
盛枳:“……”
“再說。”單疏嵐繼續勸說著,“你這個很簡單的,就是把膿液搞出來,再開點藥,一般有手的醫生都行。”
“……”
別說了,再說拿刀砍死你的沖動都有了。
一路上到六樓的口腔頜面外科。
她們在等候區交完拍片的錢,又跑去一樓放射科拍片。
兩人坐在外面等待叫號,盛枳一直在單疏嵐耳邊念叨著要打死她,還罵她是個見色忘友的狗東西。
單疏嵐看著咬牙切齒的盛枳,笑出了聲。
接收到盛枳幽怨的小眼神,單疏嵐只得拍了拍她的背,安撫道:
“行了行了,歇會,晚上我請你吃飯好吧。”
聞言,盛枳秒變臉,她抬頭看向墻上的屏幕,湊到單疏嵐耳邊問:
“雖然但是,我剛剛看這個叫賀易周醫生的照片,感覺很年輕的樣子,靠譜不靠譜啊?”
“你帶有色眼鏡看人就是你的不對了吧,年輕怎么了。”單疏嵐睨著她,問:“程硯南不年輕嗎?”
盛枳點頭:“年輕啊。”
“那你怎么不覺得程硯南不靠譜?”
盛枳沉默下來,這話倒是把她問住了。
“可能是因為……程硯南是B大博士畢業,專業第一?”
單疏嵐輕嗤一聲,“拉倒吧。”
盛枳撇了撇唇,但程硯南確實靠譜嘛。
有他在安全感都多些。
“要不我現在給程硯南打電話,問他在哪個醫院上班,去找他行不行。”盛枳一臉期待地看向單疏嵐。
但單疏嵐只是盯著她,什么也沒說,滿臉寫著——
“你看我很閑嗎?”
“……”
盛枳嘖了一聲,認命了。
她抬眼,看著屏幕上離自己還有好幾個人,干脆低頭玩起手機來。
而坐在一旁的單疏嵐,此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剛才照片上男人穿白大褂的樣子。
單眼皮的賀易周笑容肆意放縱,跟幾年前一模一樣。
她抿了抿唇,故作平靜地別開眼。
……
拍完片,盛枳坐電梯回到了六樓,再一次開始等待叫號。
約莫四十分鐘左右,總算輪到了盛枳。
她跟在單疏嵐身后,畏畏縮縮地走了進去。
眼前的賀易周醫生正在更換一次性手套。
他沒抬頭,聲音慵懶,直接問:“拔智齒?”
盛枳嗯了一聲,又馬上搖頭:“不是,智齒發炎。”
這會,賀易周才抬頭看向兩人。
他的目光落在盛枳身上,戴手套的動作一頓,隨即自然地笑著問道: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盛枳沉浸在排膿的痛苦里,絲毫沒察覺到身旁的單疏嵐有什么不對勁。
她蹙起眉,顯然對賀易周這種老套的搭訕很不喜。
但想到等會還是這人幫她看牙,于是只好硬著頭皮答:
“沒見過。”
面對盛枳這幅排斥的態度,賀易周倒也沒在意,只是反問一句:“是么。”
然后便站起身,從配臺護士手上接過口鏡和探針,揚了揚下巴。
“先躺下看看吧。”
盛枳抿了下唇,盡管極其抗拒看牙,但想到這幾天痛得吃飯都不舒服,也只能乖乖躺下。
等賀易周醫生拿著口鏡在她嘴里檢查完一圈后,才慢悠悠地開口說道:
“智齒炎癥有些嚴重,形成了膿腫,要進行局部的切開引流。”
說著,盛枳看見賀易周醫生話音一頓,隨即抬眼看她。
“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我現在就幫你把膿液排除。”
盛枳吞吞吐吐的,好半天才應了一句好。
眼看著賀易周醫生俯下身,要幫自己排膿了。
盛枳心一慌,大聲嚷嚷了句:“等會!”
賀易周停了下來,他掀起眼皮,淡淡地看向盛枳。
不是,他怎么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她。
“怎么……”了字還沒說出來,門口突然出現一道挺括的身影。
賀易周下意識地望去,看到了走進來的程硯南。
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么,躺在治療椅上的女人倒率先坐了起來。
她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瞪大,驚訝道:“程硯南?”
看到這一幕,賀易周表情微怔。
程硯南本人沒什么反應,只是嗯了一聲,說:“是我。”
然后走到了治療椅跟前。
賀易周看向程硯南,又看了看盛枳,意味深長地嘖了一聲。
噢,想起來了,這不是他硯哥喜歡的女孩子嘛。
14. 暗戀我 不等了
早上七點半,程硯南提前來到醫院,開始準備上午的手術。
患者是前幾天來樺山就醫的。
經過面部三維CT檢查,發現他的右側下頜骨處有一腫物。
患處組織嚴重潰爛壞死,在當地診所診治消炎,前后拖了大半年才來樺山醫院。
而這時,他的右側頜面部軟組織已經嚴重壞死了,需要做手術徹底清除。
做完手術出來,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程硯南沿著走廊,經過兒童牙科時,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男人穿著黑色的羽絨服,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連帽衛衣。
他身材高大精瘦,肩膀是典型的太平洋寬肩,旁邊跟著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孩。
兩人的視線交匯,那人臉上帶上笑,表情懶散:
“程醫生,挺巧。”
連昀鶴,潭州市支隊星辰突擊隊最年輕的中隊。
人民公安大學畢業后回到潭州,工作第一年就立了個人一等功。
加上于朝,他們兩是程硯南高中時期關系最好的朋友了。
這么想著,程硯南瞥了連昀鶴一眼,直白道:“不巧,我在這上班。”
連昀鶴嘖了一聲,他輕輕拍了拍身邊外甥的后腦勺,嗓音慵倦。
“小鬼,叫人。”
小外甥癟了癟嘴,似乎是很不滿自家舅舅這個行為,哀怨地看了連昀鶴一眼。
這才彎下腰,乖乖叫人:“程叔叔好。”
程硯南嗯了一聲,正要回句你好,就聽見連昀鶴搶先問道:
“你回潭州怎么也不找我聚聚?”
“我沒找你?”程硯南抬眼,學著連昀鶴的口吻稱呼他:“不是連隊長說沒時間?”
連昀鶴覷他,“你這樣以后很容易找不到老婆。”
程硯南抿唇笑了一下,“連隊長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老婆在哪吧。”
“……”連昀鶴默了默,“不是,有必要互相傷害?誰不知道你回潭州還是為了盛枳。”
被連昀鶴一眼看穿,程硯南沉默下來,想了想,回懟道:
“誰不知道你回潭州是因為沒有曲歆苒的聯系方式,想碰碰運氣。”
“……”這天沒法聊了。
連昀鶴被氣笑了,他抬腳就走,但走出沒幾步,又了折回來。
“我剛在樓下看見盛枳了。”
聞言,程硯南眼神一愣,還沒開口,就聽見連昀鶴接著說: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她在拍片,目測沒什么大問題,估計是來拔智齒吧。”
連昀鶴這話一出,程硯南立馬就在心里否定了。
他了解盛枳,她怕疼,平時打針就能要了她半條命。
更別說拔智齒了。
程硯南抿了下唇,正想說聲謝謝,被連昀鶴舉手打斷了。
“少來,剛才懟我懟那么起勁,這會倒知道說謝謝了?”
“一碼歸一碼。”程硯南看著連昀鶴,忍不住問:“要是曲歆苒已經結婚了你怎么辦?”
連昀鶴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但很快,他又笑了起來,表情看起來漫不經心,很隨意地答道:
“還能怎么辦,我也不能去當小三吧?”
程硯南抿了下唇,“那你打算再等多久?”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
程硯南看見連昀鶴低下頭,思考了很久,最后才抬眼說了一句:
“不知道。”
難得正經一會,連昀鶴平時說話那股痞勁都收斂了不少。
他似乎在回憶高中的事情,凌厲的眼神柔和下來:
“我就是覺得吧,最后的結果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想走下去。”
連昀鶴笑了笑,“等著吧,萬一有機會呢。”
……
目送著連昀鶴帶著他的小外甥坐電梯下樓,程硯南才緩過神來。
他不打算坐電梯,于是直接走樓梯到了六樓。
找了好幾個房間,最后才在賀易周那找到盛枳。
盛枳躺在治療椅上,戴著口罩的賀易周說了一句:
“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我現在就幫你把膿液排除。”
聞言,程硯南皺著眉下意識地看向盛枳。
果不其然,他看見盛枳猶猶豫豫半天,才應了聲好。
看著盛枳臉上毫不掩飾的害怕,程硯南不由得彎唇一笑。
算好時間,在程硯南推門而入時,里頭的盛枳恰好大喊一句:“等會。”
開門聲引起了幾人的注意,他們齊刷刷地看向他,包括躺在治療椅上的盛枳。
她坐了起來,眼底藏不住的驚訝:“程硯南?”
口罩下的程硯南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才嗯了一聲:“是我。”
他走到治療椅前,瞥了賀易周一眼,“看我干什么?”
賀易周一愣,壓低聲音道:“硯哥,我會輕點的,你別擔心。”
“……”程硯南淡淡地看向賀易周,“主任叫我過來看你有沒有認真工作。”
賀易周啊了一聲,他彎起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我工作偷懶是人盡皆知的嗎?”
程硯南:“知道就好。”
行吧。
賀易周看了身旁的大佛一眼,然后認命地拿起口鏡,耐心地跟盛枳說:
“這不會疼的,把膿液排出后,你的炎癥很快也能下去,到時候再把智齒拔了,炎癥就不會反復發作了,也有利于口腔健康。”
聞言,盛枳下意識地看向程硯南,口齒不清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憐。
“我一定要拔牙嗎?”
低頭檢查盛枳牙齒的賀易周沒注意,以為她在問自己,便下意識地回答:
“建議拔除,從x光上看,你這顆智齒長在骨頭上,是阻生智齒。如果不拔除,會對周邊的牙齒有影響。”
聞言,程硯南蹙起眉。
他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盛枳的x光片,仔細看了起來。
發現確實跟賀易周說的一樣,甚至這顆智齒已經影響到第二磨牙了。
程硯南放下片子,抬眼跟盛枳的視線撞到一起。
可能因為除膿液的疼痛,盛枳眼圈都紅了。
迎上她期待的眼神,程硯南抿了抿唇,問。
“不想拔?”
盛枳眨了下眼,表達自己的不情愿。
程硯南語氣軟了下來,“吱吱,這個不痛。”
盛枳睜著眼睛,滿臉不相信。
沒給兩人更多交流的機會,賀易周拿起吸唾器,把盛枳嘴里的血水唾液吸了出去。
還叫她自己吐了一次,然后便開始檢查她智齒里的膿液有沒有清理干凈。
不到十分鐘,膿液全部排出了。
盛枳從治療椅上坐了起來,開口就是一句:“我不信,你小時候也是這么騙我的。”
她差點忘了,程硯南是個只看數據,遵循事實相信科學的人。
求助他是完全沒有用的,甚至還會勸她去自首,不是,去拔牙。
不可信。
程硯南無奈地扯了扯唇,目光集中在盛枳那張白凈的臉上。
她今天沒化妝,少了幾分化妝時的冷艷張揚,五官柔和了些。
程硯南看向她漂亮的眼睛上,“這你倒是記得挺清楚。”
該記的不記,不該記的倒記一堆。
盛枳撇了撇唇,沒回話。
接下來的兩分鐘,賀易周跟她說了幾項注意事項。
盛枳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建議拔牙這件事。
直到賀易周說出那句——
“好了你可以走了,到時候炎癥消了再來復查拔牙。”
幾乎是毫不猶豫,盛枳便從治療椅上爬了起來,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去。
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但剛站起來,羽絨服的帽子便被人拉住。
“跑什么?”頭頂傳來程硯南的聲音,他聲線平淡。
盛枳回過頭,看向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桃花眼的程硯南,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我、我下午還有急事。”
“嗯。”程硯南濃眉下的眼睛里帶著淺淺笑意,“那我晚些去外婆家找你。”
“……”淦。
-
等大美人拉著她朋友逃也似的走出治療室后,配臺護士好奇地看向被賀醫生拉住的程醫生。
趁著他們兩人在聊天,護士掏出手機,在私人小群里發了條消息:
【姐妹們!你們要失戀了,剛才程醫生對一個大美人好溫柔!!!】
等了幾秒,手機震了幾下,群里的小姐妹也出來摸魚了。
【什么?不是吧我一直以為程醫生無欲無求,是個不開竅的木頭呢。】
【唉,果然程醫生也經不住美人的誘惑。】
【不能吧,我看程醫生也不是那種看臉的人啊。你們忘記之前兒童口腔科那個長得巨漂亮的危醫生了嗎?】
【對哦,危醫生不是也追了程醫生好久,但都被拒絕了嗎?】
【小李小李,你在前線快點打探點消息啊!】
看到這句話,配臺護士裝作不經意般,往程硯南和賀易周那邊看了一眼。
然后豎著耳朵,聽他們兩聊天,隱隱約約聽到賀醫生問:
“硯哥,你什么情況?要插足別人的感情?”
聽到這句話,配臺護士心一驚,連忙抬頭看過去。
程硯南面無表情的,“插足?”他頓了頓,補充道:“吱吱是我的未婚妻。”
“?”
賀易周疑惑地瞪大眼睛,等會,未婚妻???
好家伙,上次吃飯還說自己不認識來著。
程硯南隨意地依在墻邊,表情有些散漫。
他低下眼,看向手機里程女士給自己發的那條消息,抿唇笑了笑。
等機會嗎?他已經等很久了。
所以……不等了。
15. 你怎么能 哄人的事情還是交給程硯南吧……
上了車, 盛枳仍心有余悸。
想起程硯南最后說那句話時的表情,在她眼里簡直就差拿著拔牙鉗,說:
“你以為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
坐在駕駛位上的單疏嵐看見盛枳這個模樣, 忍不住笑她:
“以前也沒見你怕程硯南怕成這樣啊?”
“這能一樣嗎?”盛枳說,“到了程硯南熟悉的領域, 他就是個魔鬼。”
“哦?”單疏嵐來了興致,朝她挑眉,“怎么說。”
盛枳哼了一聲,“我永遠忘不了高一他抓著我補習生物的那幾個晚上, 每次我犯困的時候, 他就拿一碗小龍蝦擺在旁邊, 只讓我看不讓我吃。我就問一句,他這跟變態有什么區別?”
單疏嵐沒忍住, 笑出了聲:
“那你還得感謝人程硯南啊, 沒他你當初文化線怎么過薊城美院?再說了, 你那顆智齒影響到其他牙齒了, 拔了也是為了你好。”
車廂內安靜下來。
盛枳盯著單疏嵐看了好久,哀怨道:“你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
“?”單疏嵐抬眼,“我哪有?”
“哪沒有。”盛枳撇了撇唇,“今天一大早你就一直在幫程硯南說話。”
單疏嵐眉梢微抬,表情有些無奈。
得, 盛枳腦子大概是水泥糊的。
“不過有件事我倒是挺好奇。”單疏嵐頓了頓,接著問:“我記得程硯南高中的時候理科生化物齊開花,最好的一門不是物理, 被供奉為理科大神,為什么最后去學口腔醫學了啊?”
聞言,盛枳微微一愣。
單疏嵐瞥了她一眼, 哂笑道:“別告訴我這事你不知道啊。”
盛枳梗著脖子,嘴硬著:“我知道啊,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說來聽聽,程硯南為什么學口腔醫學?”
“……”
空氣有一瞬的安靜,旁邊傳來單疏嵐的嘲笑聲:
“你們兩這快二十年的青梅竹馬情算是白交了。”
盛枳小聲地切了一聲,算作反駁。
從余光中,單疏嵐看見盛枳別過頭不再說話。她扯了扯唇,無奈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這小祖宗什么時候才能長點心。
“所以你今天晚上還打算跟陳翼哲出去吃飯嗎?”
聽到單疏嵐這句話,盛枳立馬坐直了身子。
“不去,我才不去。回去直接跟我媽說,我喜歡程硯南,想嫁給他不就好了,多省事。”
“誰看了不說一句你真行。”
盛枳一臉驕傲:“那是。”
-
中午跟單疏嵐在飯店里吃完飯,盛枳沒給她睡午覺的機會,拉著她去了光一廣場。
見單疏嵐極其不樂意,盛枳瞅了她一眼,開口說道:
“你想買什么,我幫你買總行了吧?”
單疏嵐瞬間來勁了,她奸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啊,不準反悔啊!”
盛枳白了她一眼,“行我說的,趕緊進去吧大小姐。”
走進商城,單疏嵐看向盛枳,好奇地問:“你最近畫畫賺了不少錢嗎?”
“沒有啊。”提到這個盛枳就發愁,她嘆了口氣:“遇到瓶頸了。”
“一點都畫不出來?”
盛枳搖了搖頭,“不是,是畫出來不滿意。我想畫白虎嘛,但每次畫都感覺少了一些味道。”
單疏嵐看了盛枳一眼,提議道:“創作嘛,遇瓶頸期很正常,你多出去走走,多看看,說不定就有靈感了。”
“也是。”說著,盛枳抬頭看她,朝單疏嵐眨眼,“過幾天咱兩一塊出去旅游?”
單疏嵐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了:“不去,我還有工作呢。”
“這個簡單。”盛枳大手一揮,豪氣道,“我有錢啊。”
單疏嵐睨著她,“你這都大半年沒畫畫了,哪來的錢?直播那點錢啊?”
“你少瞧不起直播了。”盛枳撇了撇唇,“那些網紅主播有很多身價過千萬的呢。”
“是啊。”
單疏嵐沒反駁,她只是上下掃了盛枳一眼,淡淡地說道:
“但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就你一直勸著粉絲要理智消費,少給你打賞,還免費在直播間教別人怎么流暢地畫線條怎么厚涂,詳細到每一個步驟的傻缺,身價過千萬?”
盛枳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每日一善,就當積德嘛。”
看著眼前心大無所謂的盛枳,單疏嵐輕嗤一聲,不知道該說她什么好。
還每日一善,這貨以為自己觀世音菩薩轉世呢?
“誒山風哥,那款黑色的Gucci包挺適合你的。”
話題被成功轉移,單疏嵐順著盛枳的視線看了過去。
她皺起眉,剛想說價格有點貴,就被盛枳直接拉進去了。
“走,我給你買。”
“……”行,盛枳人傻錢多唄。
拉著單疏嵐逛到晚上六點半,她們分別提著兩手的購物袋,滿載而歸了。
期間好幾次單疏嵐要搶著買單,都被盛枳推開了。
她今天下午就像被霸道總裁附體了,人往柜臺那一站,卡一掏,直接是一句——
“買。”
單疏嵐看著美滋滋哼起歌來的盛枳,無奈地搖了搖頭。
盛枳這個存不住錢的,也好在盛家家大業大,怎么著都能養活這小祖宗。
再加上小祖宗本人也很爭氣,隨便畫張畫能賣到幾萬,參加一個比賽,獎金就十幾萬。
光靠畫畫就能養活自己,倒也不需要擔心她這種敗家行為。
上了車,副駕駛上的盛枳自覺地系好安全帶。
單疏嵐啟動車子,看向她,開口提議:“晚上我請你吃飯,然后去我家嗨皮?”
“不去了。”盛枳說,“上午才清除完膿液,我不能跟著你鬼混,吃那些垃圾食品。”
聞言,單疏嵐也沒多說,她腳踩油門,啟動了車子。
“行,那我送你回家。”
“不過。”盛枳笑嘻嘻地看向她,“你可以晚上跟我一起到我外婆家嗨皮。”
單疏嵐張了張嘴,那句“虧你想得出來”都要說出口了,旁邊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副駕駛上的盛枳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來電顯示,發現是她媽的。
于是伸手接了起來——
“你人在哪?”商雅紜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高興,她問:“情人節陳翼哲約你出去,你放掉他鴿子了?”
放鴿子?她哪放陳翼哲的鴿子了?
盛枳皺起眉,以為陳翼哲倒打自己一耙,也不高興了起來。
但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電話那頭的商雅紜深吸了一口氣,嚴肅道:
“枳枳,今天下午陳翼哲那件事,她的媽媽已經跟我解釋過了,是他的堂妹。可能他做出了一些事情讓你產生誤會,但你不應該什么話也不說,不接他電話,讓別人在原地等了你一個小時。你平時驕縱了些我倒也由著你,但你要是不喜歡陳翼哲,可以明確跟他說清楚,或者跟我說清楚。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要求你必須跟陳翼哲結婚,你當然也可以選一個你喜歡的人結婚,我沒有任何意見。”
“……”盛枳緊抿起唇,沉默下來,沒回話。
她的手機向來習慣靜音,之前在車上沒回消息,后來也就忘了。
這件事是她做得欠妥當,但被陳翼哲倒打一耙,還被商雅紜一上來就這么質問,盛枳此時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她的眼底帶著輕嘲,肚子里一窩火。
說得這么冠冕堂皇,她以前怎么看不出來她媽這么有原則呢?
然而電話那頭的商雅紜毫無察覺,她今天下午在陳家那邊受了點氣。
陳翼哲一口咬定那就是他的堂妹,并且委屈地表示自己三番五次約盛枳,盛枳卻一直不出來。
恰巧陳太太也不是個好惹的主,言語之間時不時透露出不滿。
指責盛枳太過嬌氣放縱。
商家跟陳家在生意上有來往,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商雅紜才通過中間人把陳翼哲介紹給盛枳相親。
但沒想到盛枳會把這件事搞得讓兩家人都不歡喜。
商雅紜這輩子也沒向幾個人服過軟,今天下午卻因為盛枳這種沒有禮貌的行為,連道了好幾聲歉。
她帶著滿腔怒火離開了陳家,一上車就跟盛枳打了個電話。
見盛枳沉默著不說話,商雅紜更生氣了,于是繼續說道:
“你從小到大,想要什么我們都給你了,我自認為沒有過分苛待你。你的外婆、爺爺奶奶,哪一個對你不好?他們又什么時候虧欠過你?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做事情能不能考慮一下后果?為什么總是這么任性呢?”
面對商雅紜這么一長串的指責,盛枳突然冷靜了下來,原本想要解釋的話也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她眼神淡淡,把手機從耳邊移開,給商雅紜發了幾張照片。
等到商雅紜發完脾氣,趁著她喘氣的時間,盛枳才開口說道。
“罵完了?罵完了就麻煩您先看下照片,了解事情的經過再來指責我。”
說完,盛枳便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很不湊巧,她也是塊硬骨頭,脾氣更是一點就燃的那種。
盛枳不知道商雅紜從陳翼哲那聽到了些什么,但總之不是什么好話。
她其實不在意自己在她媽眼里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些對于盛枳而言,挺無所謂的。
商雅紜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她也懶得跟他們周旋。
只是盛枳這人吧,最大的缺點就是小心眼愛記仇。
所以這個渣子陳翼哲,她是怎么樣都不能就這么算了的。
再說,原本她把那些照片發給陳翼哲,也是給陳翼哲留點臉,給他自己解決的機會。
但現在陳翼哲都不要臉了,堅稱那十指緊扣送紅玫瑰的是他妹妹,那她還給他留情面干什么?
這么想著,盛枳便冷笑了一聲。
旁邊的單疏嵐注意到了,好奇地偏頭看向她:
“你媽跟你說了什么,讓你這么生氣?”
“沒什么。”
盛枳抬頭,朝單疏嵐哂笑著,脫口就是一句:
“讓一給我惡心到了。”
看著說臟話的盛枳,單疏嵐挑了挑眉。
稀奇,什么事居然能讓盛枳爆粗口。
想她盛枳當初高中罵一綠茶,全程罵人不帶一個臟字,并且能不重復任何一句話。
直到把那個綠茶罵到自閉,下次見到她們兩就繞路走,盛枳才罷休。
畢竟盛枳的嘴從來不會讓她失望,人送外號“潭州三中第一名嘴”,可不是吹的。
這么想著,單疏嵐側目瞟了一眼氣呼呼的盛枳,彎唇一笑。
行,哄盛枳的事情還是交給程硯南吧。
她就不跟著瞎摻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