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圖片)
拍完這部戲之后,馮遠征說:“家暴只有0次和無數次?!蹦且荒?,北京市的離婚率有了顯著提高,許多被家暴的婦女,終于鼓起了勇氣。
他還說,有一個角色,被人記了這么多年,是一個演員的榮幸。
而就在前不久,馮遠征剛被官宣了一個新的身份: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第五任院長。
在被無數觀眾稱為“藝術圣殿”的北京人藝,馮遠征是有史以來第一位演員出身的院長。
從他踏進人藝大門的那一天起,排練廳里四個大字就印入眼簾、深入骨髓,那四個字是——戲比天大。
然而“戲比天大”的背后,是一個令人扼腕的現實:戲骨演一場話劇酬勞1000塊出頭,而有些流量明星的片酬動輒千萬……
是務實,還是求名?是戲比天大,還是錢比天大?是尊重演藝事業,還是只想找棵搖錢樹?
這考驗的,絕不僅僅是每個演員的自我修養。
在成為演員之前,馮遠征曾經的舞臺,在天空。
1976年,14歲的馮遠征進入了北京市108中學(現北京市五十中學)就讀。
這是一所有著跳傘傳統的學校,馮遠征被選拔進了北京市的業余跳傘隊。
四年之后,他得到了一個參加全國比賽的機會,但比賽的時間卻與當時最為重要的高考,產生了沖突。
一邊是參加集訓、比賽,有機會進入專業隊;一邊是學習、高考,按部就班成為大學生。馮遠征來不及多想,就選擇了自己當時最為熱愛的跳傘。
誰知,比賽結束了,北京市拿了團體冠軍,他的未來卻再無下文。雪上加霜的是,由于沒有參加高考,拿著0分的成績單,他甚至連復讀都不被允許。
兩個月之后,他在哥哥的幫助下,進了一個拉鏈廠當工人。
那是1981年,日新月異、開放包容的八十年代,剛剛拉開帷幕。
少年馮遠征
在拉鏈廠工作的那段時間,馮遠征過得并不愉快。
現實生活中的工人生活,與宣傳畫里那些個潔白的毛巾綁在額頭、整齊的工裝穿在身上的工人形象,實在相差太遠。
這個19歲的少年,突然陷入了對未來的迷茫。
一天,他渾渾噩噩地走進了人藝的小劇場,看了一場林兆華導演的戲劇《絕對信號》。
某個瞬間,他突然與舞臺上那個苦悶的、無助的、迷茫的待業青年“黑子”,產生了深深的共情。
舞臺上的劇情跌宕起伏,馮遠征坐在黑暗的觀眾席,淚流滿面,“太震撼了,那種‘震撼’就是想讓人哭,那是對藝術產生的一種信仰”。
1982年11月,北京人藝演出《絕對信號》
1982年之后的那三年,馮遠征幾乎走遍了北京所有的業余表演班——為了心中的演員夢。
他從拉鏈廠辭了職,將所有的積蓄都投進了這個脆弱的夢想。
沒錢了,他就去找個臨時的工作,一旦湊齊了上課的學費,他扭頭又將錢交了進去。
在這期間,為了讓自己有實踐的機會,馮遠征還經過一個遠親舅舅的介紹,進入到中國青年藝術劇院(現國家話劇院),當了一年多的群眾演員。
群眾演員時期的馮遠征(左)
但這種破釜沉舟般的執念,在早期,并沒有給他帶來認可,大多數老師上完課,都會對他說一句:“你要不還是回去當工人吧?!?/p>
馮遠征也曾想過放棄,他找到了被稱為“中國音樂劇之母”的鈕心慈老師,對她說:“我不想學了”。
鈕心慈問他為什么?馮遠征支支吾吾,找了個理由:“我長得丑。”
鈕心慈急了:“你怎么長得丑了?我們學校的姜文丑不丑?演戲演的很好啊?!?/p>
當時姜文正在中央戲劇學院學表演,班里12個小品,他能出演10個,表現非常亮眼。
這一點點鼓勵,讓馮遠征咬牙堅持了下去。此刻他或許沒有想到,人生的轉機即將到來。
馮遠征舊照
1984年,22歲的他報考了北京電影學院,面試過程中,他聲淚俱下的表演打動了一個人:著名導演張暖忻。
此刻,她恰好在為自己的新片《青春祭》物色男主角。
如今看來,那是馮遠征最志得意滿的瞬間,出演了人生中第一部電影《青春祭》,也順利地被北京電影學院錄取。
誰知,正當他興沖沖地準備辦理手續去報到時,北京電影學院招生辦將他的檔案打了回來,不予錄取。
馮遠征去討說法,只討到了四個字:形象一般。
1984年,馮遠征出演《青春祭》
于是,孤注一擲的馮遠征,把自己報考的最后一站,定在了北京人民藝術劇院。
這一次,命運終于眷顧了他。
1985年,23歲的馮遠征考進了北京人藝的學員班,成為了一名話劇學員。
前三年求學生涯的坎坷不平,讓馮遠征格外珍惜每一次學習的機會。而這個在每門課程都竭盡全力的學生,也漸漸被一個德國女人看在眼里——露特·梅爾辛。
馮遠征(最右黑衣服)
1986年,應時任北京人藝副院長林兆華的邀請,西柏林高等藝術學院的梅爾辛教授來到了人藝,教授格洛托夫斯基表演方法。
這門課程,要求演員們大量使用身體技術,來激發人的潛能。一節課三四個小時,又要翻滾、還要跳躍,很多人都不想學。
比如,日后在《人民的名義》中名噪一時的“達康書記”吳剛,就是非常抵觸的一員。
他對老師謊稱自己有腳氣,沒法上課,逃課的理由十分清奇。誰知陰差陽錯地,翻譯將“腳氣”翻成了“腳上有病”,梅爾辛還以為這人骨折了呢,馬上準了假。
而在這門課上,學得最用力、最認真、也是最好的,就是馮遠征。
學員班部分合影 吳剛(后排左一) 馮遠征(后排左三)
馮遠征的同班同學,也是國家一級演員的岳秀清分享過這樣一個故事。
某一次,馮遠征在熱身之后,直接順著排練廳的撐柱,徒手爬上了8米高的房梁,結果上去之后下不來,還是大家找來換燈泡的梯子,才給他接下來。
有天分、又刻苦的學生,梅爾辛自然也格外喜歡。
有一天,她對馮遠征說:“如果你明年去德國,考我的班,我會第一個錄取你,你愿意嗎?”
馮遠征說:“不愿意?!?/p>
這樣的邀請發生過很多次,馮遠征統統拒絕。那時候,馮遠征已經成為學員班里第一個正式出演話劇的人,演的是《北京人》里的曾文清,“還沒畢業就當主演,前途很光明了,我為什么要去德國?”
直到1989年,27歲的馮遠征失戀了。
失戀后的馮遠征感覺天都黑了,他決定要離開這個傷心地,就聯系了梅爾辛教授,收到了熱烈的歡迎。
于是,他坐了8天的火車,去到了德國,敲開了梅爾辛的家門。
馮遠征與梅爾辛教授
在德國,馮遠征一邊上課,一邊演出,梅爾辛把他安排在了自己一個學生開的劇團里演戲,每月有一千五到兩千馬克的收入。
但在當時的德國,“排外”的氣息實在太過濃郁。
東西德剛統一時,馮遠征被朋友叮囑千萬不能出門,出門遇到新納粹的話,就可能會挨打。坐地鐵時,他也曾遇到幾個紋身大漢沖著車廂里的人大喊:“外國人滾蛋!”
某一天,演出完的馮遠征坐在酒吧,聽其他的演員聊天。突然有一人走了過來,連聲招呼都不打,直接來了一句:“你是日本人?”
馮遠征說:“我是中國人?!?/p>
那人又問:“那你來這里干什么?”
馮遠征搞不清楚這個人要干什么,就說:“我是來學表演,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機會。”
結果這個人突然情緒變得激動:“你一個中國人在德國演戲,你知道有德國演員演不上戲嗎?你是中國人,回中國演戲去??!”
被排擠、被孤立,在劇團里,他也始終演不到自己喜歡的角色,于是,他決定回國。
他說:“柏林墻已經拆了,但是,在德國的每一個中國人心里都會有一道墻,是中國和德國之間文化的、生活習慣的墻?!?/p>
馮遠征(右三)與朋友在柏林墻前
1991年,馮遠征告別了梅爾辛教授,不顧她的反對,執意回了國。
到達北京的當天,他就去到了人藝,在劇院門口,他遇到了時任副院長的于是之。
于是之問馮遠征:“你還回劇院嗎?”
馮遠征擲地有聲地回答:“回?!?/p>
回國之后,馮遠征沒有放下自己在德國學到的先鋒藝術。
1993年,北京電影學院辦了一個業余培訓班,正規老師瞧不上這個草臺班子,馮遠征就和朋友牟森接了手,推廣格洛托夫斯基表演流派,帶著學生排練話劇《彼岸》。
在電影學院的一個教室里,《彼岸》連演6場,引來了很多先鋒派的藝術家,這其中,就有崔健。
崔健看完這部話劇,對馮遠征說:“你們什么都是中國的,怎么就音樂用外國的?”
于是,他回去寫了首歌,名字就叫《彼岸》。
再往后,馮遠征一邊零散地拍著戲,一邊在話劇舞臺上演出,直到那個改變他一生的角色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