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愛人2》的流量密碼。
△ 豆瓣搜索“張婉婷”關聯的第一條作品已經成了《再見愛人2》
她情緒失控，歇斯底里，步步緊逼的樣子讓現場氣氛凝固，場外嘉賓吸氧。
節目組更是會搞事，干脆找來易立競VS隨時都可能爆炸的張婉婷。
在大家眼里，她和宋寧峰窒息的婚姻都是因為“張婉婷有問題”。
張婉婷是誰？
是PUA的新典范，是不作不成活的女經紀人，是微博上人見人罵的素人嘉賓。
而殘忍的另一面是。
被推倒聚光燈下，張婉婷必然被罵。
放到生活里，人人都可能是張婉婷。
01
圍觀張婉婷
先介紹一下張婉婷的婚姻危機。
她是一名明星經紀人，和比她大十歲的演員宋寧峰相識一個月后，懷孕，并奉子成婚。
用她自己的話說，這段婚姻最大的問題是，他倆結婚時并不熟。
還沒來得及深入了解磨合，孩子就來了。
結果是，婚后兩年戰爭不斷。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到最激烈的時候張婉婷掐宋寧峰脖子。
張婉婷怪宋寧峰不了解她。
宋寧峰平靜地說著沉重的話，是的，我正在為此付出代價。
節目里，張婉婷令人窒息的“罪證”包括。
在眾人面前中傷丈夫，審判罪人一樣審判丈夫，讓他顏面掃地。
打斷宋寧峰說話，對他禁言，只許自己強勢輸出。
脾氣暴躁，一點就燃。
跟人聊著聊著就開始抬杠，杠到臉紅脖子粗。
一旁的艾威一臉困惑：她為什么這么生氣？
縱觀張婉婷的吵架邏輯，就是沒有邏輯。
一切以服務自我勝利為中心。
前面說，她說一句宋寧峰懟她一句。
后面又說，宋寧峰對她冷暴力。
但事實是，她大多數時候根本不讓宋寧峰說話。
自己先挑起話題，拿宋寧峰的演員屬性說事。
如果你不是一個演員
我就不這樣跟你吵架了
你都是一個演員
你洞察不到我的情緒
你怎么演戲
宋寧峰要解釋，她打斷他七八次，說你不要在這里大談演員這件事，你很紅嗎？你演技很好嗎？
宋寧峰包括場外嘉賓都懵了。
不是你先說這事的嗎？
借用場外嘉賓的話，你跟她說理她說情，你跟他說情她說理，你跟她講情和理的時候，她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你。
詭辯，強辯，絕不服輸。
一場聚會因為她的情緒失控，把氣氛鬧得很不愉快。
結果她把鍋狠狠扣到了宋寧峰頭上。
都是因為你，我才誤會了別人。
我不高興了，你察覺不到嗎，你不說話不就沒后面的事了嗎？
為什么每一次都不是你們的問題，被指責的總是我？
她永遠的自我定位是個受害者，自己不能錯，不能輸，錯的一定是別人。
在她和宋寧峰的關系里，她要的是對方必須時時洞察并照顧她的情緒。
你不知道你來干嘛的是吧
你是來愛我的
包括她與盧歌的爭論中。
她一直強調的是，我怎么了，我的情緒，我的感受。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張婉婷的出現，卻讓大家一下豁然開朗了——這段婚姻的問題全都是因為她！
那在綜藝里表現得如此歇斯底里的張婉婷，在輿論場上成為了當仁不讓的反派角色。
而他的丈夫宋寧峰成為受害者，得到大家的同情。
02
成為張婉婷
很多人說這是張婉婷有心理問題，甚至說她精神疾病。
但Sir想說，這不過是她的性格特征。
張婉婷看似強勢，實則她所有外在的不依不饒，都指向同一種內在訴求——被重視，被需要，被肯定。
她的內心其實是不安且沒有底氣的。
所以才會時時刻刻想要宋寧峰來關照她的情緒。
一個細節是，節目組安排大家騎馬。
宋寧峰在一旁幫助長輩Lisa上馬，張婉婷站在那遲遲不上。
她在等著宋寧峰來幫她，盡管她自己完全可以上去。
等了半天宋寧峰沒來，她就表現地有些焦慮。
趁著宋寧峰和Lisa說話的時候，插嘴反駁他。
正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也才會時時刻刻把她最大的付出——“我給你生了一個孩子”掛在在嘴邊。
越害怕失去，就越是要作天作地證明自己不會失去。
相信這并不是張婉婷一個人在親密關系里會有的行為。
在第三期節目里，張婉婷在車上哭著反省了自己。
其實她對自己的認識很清楚。
可能自己有一點不舒服
然后就要找一個別人的錯誤
好像別人也沒有怎么樣
有人說張婉婷是無效反省，是鱷魚的眼淚。
但包括張婉婷在內，很多人最痛苦的地方在于。
認識到問題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解決。
覺得自己錯了，但又控制不住自己。
從而陷入更大的痛苦和憤怒中。
關于張婉婷，Sir想起來宋丹丹的一個故事，她提醒了我們，或許每一個不可理喻的人，都有一個可以被理解的缺口。
她曾經剛生完孩子，對自己的體型非常自卑的時候，偶像齊秦的經紀人邀請她和齊秦一起吃個宵夜。
這明明是夢寐以求的，宋丹丹卻不由自主用非常粗暴的態度拒絕了對方。
她后來意識到，自卑有時會使你莫名其妙地變得非常無禮。
張婉婷必然有她性格上的問題，并且通過節目的捕捉、剪輯、和制造reaction，被放大了。
不是要洗白誰。
因為很多人是能從中看到自己的。
那么，我們對張婉婷的憤怒，或許某種程度上，也是對于自己“知錯而難改”的投射。
節目里的其他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性格特點，包含著不同的優點，缺陷。
艾威給前妻Lisa治病散盡家財，看上去對Lisa也很好，是外界眼中的好男人。
但他身上老一輩的大男子主義和控制欲非常嚴重。
總是把“為了你好”掛在嘴邊，固執地不愿聽她講話，否定她，指責她。
Lisa溫柔體貼，但在與張婉婷相處后，方才覺得自己過于逆來順受和軟弱。
一段幸福的關系，并不是因為兩人都是完人。
一段失敗的婚姻，也并非就是有一方人不行。
我們必須承認的是，每個人有自己獨特的個性人格，關鍵在于你和什么樣的人組合到一起，觸發了哪一面，產生出什么樣的效果。
很多人急著罵張婉婷，卻忽略了沈奕斐在專業分析完張婉婷的性格后叮囑大家。
這不是用來攻擊一個人的武器。
03
跳不出的“張婉婷”
易立競對張婉婷和宋寧峰的關系有一句精妙的點評。
這是一場合謀。
張婉婷總罵宋寧峰不了解她，但實際上宋寧峰對她了如指掌。
在那場“扮演對方”的小游戲里，宋寧峰對張婉婷的模仿堪稱神還原，一氣呵成，細節夯實。
真正已經不熟的人是什么樣？
看看蘇詩丁盧歌這對，完全無法落到細節和實處的尬演。
宋寧峰也坦誠，其實他對張婉婷的每個爆炸點都清楚，他只是需要時間調整自己。
在每次爭吵之后，宋寧峰也太知道如何給好面子的張婉婷臺階下，怎么哄她才能和好。
其實從一些蛛絲馬跡的細節中你會發現。
張婉婷極度索要的前提是，她具有強烈的付出精神。
宋寧峰說，他知道張婉婷愛他和孩子甚至勝過于愛自己。
在宋寧峰在上一段婚姻經歷人生低谷時，張婉婷全心全意把自己交給了他。
她在這段婚姻里也許付出了更多現實價值，導致她需要同等的情感情緒價值來填補內心。
這沒有什么好批評的。
愛或許可以不求回報。
但殘忍的是，關系不是。
關系本質是一種交易的平衡。
艾威與Lisa婚姻關系的終結便是一種平衡關系的打破。
本來感情挺好的，但Lisa生病，艾威為他散盡家財，心力交瘁的病床看護。
他私心里很恐懼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但作為公眾人物，以及一個傳統觀念深厚的男人，他也恐懼稍有一點不慎，就會陷入“不義”的境地里。
這大概才是他為什么執意選擇離婚的根本原因。
面對艾威對Lisa的大男子主義式態度，張婉婷半開玩笑問他，如果你找個像我這樣的，你會這樣跟她說話嗎？
所以某種程度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態度，除了ta自己的本色外。
也取決于接受和容忍的限度。
同理，如果張婉婷遇到的不是宋寧峰這樣“怎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忍受”的人，也不會不斷激起張婉婷的戰斗欲，也或許他們的婚姻早就結束了。
而一段親密關系，特別是捆綁程度極高的婚姻。
也是個體不斷被馴化，適應規則的過程。
老一輩總說，兩個人感情是處出來的，性格要磨合。
潛臺詞是，你將被關系重塑，你變得不再是你。
直到能夠和對方牢固地拼接。
正是借由這種改變，許多人獲得了穩定。
也是因為這種改變，許多人開始害怕走進婚姻。
除了非常現實的物質條件外。
婚姻帶來的幸福感，難以補償新一代越來越注重自我，越來越難遷就他人的年輕人。
如果說過去一輩人的婚姻是一本錯題集。
很多人想的不是訂正。
而是干脆棄考。
《金婚》里，當年互相心動，走進婚姻的兩個人。
在婚姻多年的熏陶中，已經變成了彼此最討厭的樣子。
當年文藝女青年，今天是野蠻潑婦。
當年溫柔暖男，今天是冷暴力負心漢。
夫妻間的關系陷入惡性循環，直至大打出手。
那一刻不是什么床頭打架床尾和。
眼神里都是惡狠狠的恨意。
為什么不離婚？
不是沒鬧過。
但對于那一代人來說，風雨五十年，經歷了時代的動蕩變遷，他們的人生基本已經因為這段婚姻纏繞成了一段單向軌道。
在這場婚姻中。
文麗覺得自己的理想被毀了，佟志覺得自己的前途也被毀了。
誰都覺得對方虧欠了自己。
誰也沒有辦法完成對方要求的補償。
于是他們只有用折磨，宣稱著自己應有的債權，并且在彼此糾纏中越捆越緊。
50年的金婚。
與其說是堅守，不如說是誰都解不開的死結。
用張婉婷本尊對宋寧峰的一句質問。
難道你的另一半
因為你是一個這樣的人呢
她就必須忍受這個東西嗎
她不想變，不想忍。
所以她無時不刻在試圖馴化宋寧峰。
要做自己？那你不要結婚啊。
這是她最不能自洽的地方，也是現代人在傳統婚姻制度里最不能自洽的地方。
要忍受嗎？還是不呢？
夫妻雙方到底誰該天經地義地忍受，改變？
這個忍耐、改變的邊界又在哪里？
沈奕斐在節目里說過一個重要的觀點。
現代愛情關系里最麻煩的事情就是，你，我，我們的邊界在哪里。
哈內克的《愛》，正是在探討這種現代性下的愛與親密關系。
一對感情要好的老夫老妻，妻子突發中風，癱瘓在床，丈夫開始了漫長艱難的陪護生活。
但這并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不離不棄的感人故事。
自打妻子病重開始，她便不愿心安理得接受丈夫的照顧，甚至不愿意麻煩丈夫幫她拿本書。
你不用一直看著我
我能照顧自己你知道
也不要內疚，會很荒謬
而且對我來說難以忍受
到最后她的情況越來越差，妻子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但因為癱瘓，她求死不能。
你為了我的生活做了許多感人的努力
但我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
我這么說是為了我自己
不是為了你
一開始，丈夫不放她去死。
最后，他幫了她，也和她一同去了。
電影里，哈內克拍了好幾個外人贊揚丈夫“不離不棄”的情節。
這是我們一直以來定義的愛。
但哈內克想表達的愛偏偏與此無關。
一個重要的意象，飛進房間里的鴿子。
抓住一只飛進房間里的鴿子一點也不難。
難的是，把它給放了。
你不必因為憐憫我，為了我好，和遵循世俗的道德規則而抓緊我。
不要試圖改變我原本的樣子，尊重我選擇的任何后果，然后在需要的時候放我走。
看《再見愛人》的時候，Sir一直在想。
再見，愛人。
這檔節目的真正價值或許應在于，以更豐富的視角去探尋現代社會下的婚姻制度，親密關系的本質。
但事實證明，我們對于此的想象仍舊是貧瘠的，空間仍是逼仄的。
當黃覺和麥子以模范恩愛夫妻的樣子出現在節目里，為嘉賓們“打樣”時，就注定了它的討論范疇依舊沒能跳出——經營完美的婚姻。
那么結果只能是把矛頭對準陷在里面的，一個個并不完美的張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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