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我的青春好像在今年集體文藝復興了。
而說到“回春”，也別漏了她： 詹雯婷。
不認識？
那如果說飛兒樂團呢——
飛兒樂團《我們的愛》MV畫面
對，詹雯婷就是飛兒樂團的前主唱Faye。
為什么說她有翻紅跡象？
爆款劇《蒼蘭訣》，蕩氣回腸的片頭曲《訣愛》是她演唱。
緊接著在《我們的歌4》，她又成了一張情懷牌。
從《Lydia》《我們的愛》再唱到《訣愛》， 僅靠回憶都殺瘋了。
《我們的歌》詹雯婷、張遠演唱《訣愛》
說來也巧。
18年前，飛兒樂團也是靠爆火劇《斗魚》的片尾曲《Lydia》，開始走進大眾視野。
隨后逐漸大紅，甚至加入華語樂壇千禧年的諸神之戰。
后來，卻一度銷聲匿跡。
江湖上的傳聞，僅剩主唱“被退團”的疑云。
2018年2月詹雯婷fb發文稱自己被刪除管理員，被媒體理解為“被退團”
不比同輩其他臺系歌手的風光。
飛兒樂團留給路人的除了情懷，反倒多是雞零狗碎，以及唏噓遺憾。
再加上詹雯婷與吉他手阿沁的舊情，跟樂隊主腦陳建寧的公堂恩怨。
她自己的形象，反倒顯得愈加模糊。
但，別以為飛兒就是她全部的榮光。
詹雯婷這女子，其實很值得再細聊聊——
2005年臺灣金曲獎，F.I.R.飛兒樂團摘下最佳新人獎。
這一結果對任何人都不算意外。
早在頒獎人念入圍歌手時，F.I.R.的歡呼聲就最大。
詹雯婷和阿沁領獎時，李玖哲甚至拿起大喇叭喊：“F.I.R.我愛你！”
第16屆臺灣金曲獎頒獎禮
彼時的飛兒樂團，風頭一時無二。
獲獎的這張《F.I.R.》，不單到現在都是我的私心真愛。
在當時看，也是怪物新人的水平。
飛兒樂團《F.I.R.》專輯封面
銷量？
當年，他們在臺灣地區直接和S.H.E打成平手，排名第三。
至于為啥是第三，只因前兩位是周杰倫的《七里香》和蔡依林的《城堡》。
質量？
這么說吧。
你聽到“飛兒樂團”這個名字時浮上心頭的旋律：《Fly Away》《Lydia》《流浪者之歌》《我們的愛》《光芒》《你的微笑》……
全都是這張專輯的收錄曲。
但也從這現象級的出道開始。
飛兒樂團日后的變數，便已經種下。
回到金曲獎頒獎禮。
當時在領獎臺上，阿沁一共感謝了三組人——
先是制作人陳建寧，再是華納唱片，最后是制作公司“無限延伸”的栽培。
對比阿沁的懂事，詹雯婷像個小女孩一樣興奮
乍一看好像很合理對吧。
但要知道，陳建寧的身份不單只是制作人。
彼時他還是華納的音樂總監，且“無限延伸”是他自己出資成立的公司。
換句話說，阿沁在謝的只是一個人—— 飛兒的絕對實權陳建寧。
可見， 這個團的成分 并不像S.H.E之間的關系那樣單純。
先是，他們從開始就帶著顯然的等級秩序。
再是，飛兒的三個成員都是有獨立想法的創作人，這又注定了他們難以遵從一套秩序。
先說陳建寧。
他之所以起念自己做樂團，一方面是覺得當時的音樂模式重復乏味，想創造新風格。
二來，則是因為當制作人時曾被質疑“沒當過藝人”。
安徽衛視《非常靜距離》夢無限飛兒樂團訪
他開始游走各大音樂賽事搜羅人才。
得承認，他眼光毒辣。
寫歌高手阿沁，當年參加創作比賽的作品便是經典之作《遺失的美好》。
當然，這首歌是在后來被張韶涵買去才唱紅的。
而Faye也不是單純只是陳建寧口中“十年最佳”的Vocal。
大學時參加作曲比賽，她就曾摘過桂冠。
安徽衛視《非常靜距離》夢無限飛兒樂團訪談
其實不難看出，飛兒樂團的起點，就是陳建寧一顆自我證明的野心。
但詹雯婷并沒有淪為野心的墊腳石。
在加入樂團前，她其實還有一條路——去伯克利接受專業音樂訓練。
只是家人不支持，說“沒錢”。
真假？
要知道，詹雯婷可是出了名的富家千金。
阿沁今年直播中懟網友時可是這么描述她的——
一個女孩子身材這么好
長那么漂亮，又會唱歌
家里有類似萬達這樣的商場
像王思聰一樣的富二代
我會甩了她，我智障嗎
所以，家人只是不想讓她走音樂這條路罷了。
提到這一節，不是要八卦家世。
而是想說，她能力和經濟上的本期，注定了她不是受人擺布的類型。
那時選擇加入樂團，算是詹雯婷權衡利弊之下，做的一個“曲線救國”的支線任務。
想著先靠大船出海，再自己探索新航線。
只是沒想到，支線做得太突出，竟成了接下來十年的主線。
飛兒樂團奇跡式的爆紅，甚至讓她疑惑不解：為什么是自己？
Lydia 迷離的眼眶
為何流浪 心碎的海洋
受了傷 連微笑都彷徨
Gypsin女郎 為誰而唱
飛兒的經典單曲《Lydia》，頭四句是這么唱的。
這和我年少時對詹雯婷的印象極其貼合——
她像來自異域的吉普賽女郎。
會在一首歌里帶你流浪，歌畢，她就坐著馬車走了。
神秘、冷艷、觸不可及。
飛兒樂團《千年之戀》MV
這種形象，其實是公司打造的概念的一部分。
F.I.R.的原意是fairyland in reality，現實中的仙境。
而Faye方方面面，都和這個定位極契合。
不單是一張混血臉，那把自帶風沙感和穿透力的嗓子，出聲的瞬間就能把人帶入空曠遼遠之地。
——其實彼時異域風情是華語歌壇的香餑餑。
尤其是所謂“四大三小一杰倫”。
（四大天后梁靜茹、孫燕姿、蔡依林、蕭亞軒，四小天后王心凌、楊丞琳、張韶涵，外加天王周杰倫）
《歐若拉》《舞娘》《神奇》……基本人均幾首這樣路數的作品。
但，卻很少有人能和Faye一樣把異域風玩得猶如媽生。
她甚至亮眼到，路人常常不把兩位男士當回事——
圖源｜詹雯婷抖音下評論
在四大三小這些流行天后的版圖間，唱作型樂隊飛兒，絕對算是異類。
但這也恰恰證明，他們，更精確來說是她，如何填補了樂壇的空白。
飛兒樂團，實際上是偏商業屬性華語流行樂壇中，一抹象征自由的異色。
電臺情歌多入世，但飛兒的氣質卻隱隱是出世的。
恰如《Lydia》MV結尾的自白——
我一直相信
在這世上存在著一個地方
一個讓現實抓不到你的地方
《Lydia》
所以，現在可以回答那個問題——
為什么是詹雯婷？
原因在于，飛兒的概念、創作、理念雖并非由她產出。
但，她卻是這一切得以成立的原因。
她用自己的氣韻撐起了飛兒樂團的“藝術人格”。
恰如林志炫在《我們的歌》里所講：Faye在樂團里的角色是，恰如其分的。
《我們的歌》林志炫/黃霄云
而如果說，前期詹雯婷是在別人雙手的托舉下起飛。
那么隨著“本色”意識變強大，曾經那雙手也必然變成囚禁她的籠子。
畢竟任何一個有追求且有實力的歌手，都不愿只做別人意趣的演繹者。
況且這個“別人的意趣”正在漸漸喪失生機。
象征“自由”的詹雯婷，開始被人設牽制住了自我的表達。
04年飛兒樂團上《康熙來了》。
蔡康永對她直呼不可思議。
吉普賽女神居然對土味臺劇如數家珍！
虧你長個外國樣子！
再看她在節目里的表現。
被小S“拷問”時，居然緊張到搓話筒、腿發軟，回座位后才松 口氣。
軟妹成這樣，跟MV里演的甩大波浪的女神顯然對不上嘛。
小S和蔡康永辣評：Faye唱歌空曠遼遠，本人說話卻跟要去菜市場買菜一樣實在。
大眾對于Faye這個名字的想象，顯然已經蓋過了詹雯婷自己。
時至今日，這印象也未能改變。
今年詹雯婷上節目宣傳solo專輯，現場清唱了幾句《Lydia》。
主持人激動得起雞皮疙瘩，直呼“再唱幾句都要哭了”。
《唐綺陽談星室》
倒把詹雯婷嚇一跳。
眾人仍停留在當年飛兒編織的幻夢中，甚至忽略了在我們眼前的，活生生的她本人。
這種虛構的“自由”顯然是磨人的。
于是，飛兒樂團的分散似乎在一開始就注定好了，這并沒有什么新奇。
令人驚訝的是——
長期只活在人們幻想中的Faye，竟難得地不體面了一次。
2018年，詹雯婷在社交平臺稱自己被刪除飛兒樂團的管理員資格。
“Faye被退團”的消息引起軒然大波。
后來阿沁和陳建寧多次回應，并非如媒體所傳的“詹雯婷被逼走”， 單純是合約沒談攏。
阿沁抖音回復
19年，兩人攜飛兒樂團新主唱韓睿上節目。
陳建寧又將分道揚鑣歸結為“音樂理念不同”——
詹雯婷其實更喜歡更重個人表達的電子音樂。
圖源《臺灣名人堂》
當然，這的確是詹雯婷solo事業的意趣所在。
但把分歧都歸于她個人理念的變化，顯然不夠客觀。
飛兒樂團的出道即巔峰是事實。
可之后呢？
作為聽眾的你還有印象嗎？
一個冷知識：詹雯婷主唱時期的飛兒樂團，一共發行了7張專輯，近百首歌。
但后續作品中除了《千年之戀》《月牙灣》等少數單曲，絕大多數卻直接銷聲匿跡。
華語樂壇黃金時期落幕，競爭卻未減弱分毫。
商業型的四大三小整個事業都不乏佳作，唱作人路線的蔡健雅、陳綺貞等則更是創作力豐沛。
飛兒樂團的配置不差，但一來人心渙散，二來定位過于死板。
這在樂壇是不夠打的。
創作上“新瓶賣舊酒”的毛病，從二專就已經被粉絲指出了——
中國新聞網2005年文章《曲風重復遭歌迷質疑 F.I.R新專輯叫座不叫好？》
另外，在密集的商演中，不堪重負的Faye多次出現車禍現場，大跌路人印象分。
再加上2010年前后，唱片市場不景氣，華語樂壇集體衰落。
靠單飛找新出路，顯得愈發合理。
連同隊的阿沁都已在07年試過solo，只是沒什么水花。
阿沁《梵谷的左耳》專輯封面
詹雯婷是幸運的。
實力外加國民度，她的單飛條件要天時地利人和得多。
19年，詹雯婷參加綜藝《蒙面唱將》。
王菲的《白癡》、莫文蔚的《陰天》在她的演繹下一聲入魂。
直抵天靈蓋的嗓音，讓全場沉醉。
《蒙面唱將猜猜猜》第四季，詹雯婷演唱《陰天》
揭掉“蚊香”面具后，前輩吳宗憲對詹雯婷說的話，也是觀眾的心聲：
你不要浪費掉的你太多時間，你的聲音就是要拿來唱歌的，好好唱歌。
但詹雯婷想要的，顯然不止“好好唱歌”這么簡單。
《蒙面唱將》之后，她又“消失”了兩年。
等再次聽到她的重磅消息，是二專《Faye詹雯婷 在云彩上跳舞 嘰嘰喳喳》入圍金曲獎4項大獎。
她自己擔任制作人，多首歌曲自己作曲作詞，還將自己的名字冠在其上。
三個最尋常的字，組成的一個沒什么辨識度的姓名。
在專輯內頁里，她特意貼上了這三個字的原意——
【詹】：說話，滔滔不絕
【雯】：成花紋的云彩
【婷】：美好的姿態、舞姿
你當然懂得她的用意。
她要反復重申自己被忘記的名字，直到人們看清她自己。
詹雯婷第二張個專封面
2011年開始，詹雯婷就開始了“小天空”個人創作巡演。
她那時說——
加入樂團對她來說是一個插曲，沒想到成績太好，就無限延伸了下去，但她終究還是要回到原本想做的事情上，回到自己的“小天空”。
而從那時開始的創作積累到2017年，成為了她的首張個人專輯《小太空》。
再到二專，“嘰嘰喳喳”的含義是突破小天空的云層，活出名字。
是啊，這兩張作品都太突破了。
前衛的實驗電子從頭貫穿到尾，沒有一首歌愿意討好流行聽眾的耳朵，審美也愈加先鋒。
幾乎是在用音樂叫囂新身份。
詹雯婷《山海盟》MV
相比之下，她已經和樂團時期的創作方向拉開差距。
不難發現，樂隊時期的審美偏愛宏大敘事。
彼時陳建寧更強調“樂以載道”，用音樂傳遞價值。
飛兒樂團二專的反戰歌曲《應許之地》，就是典型的手筆——
“就讓仇恨隨風，帶走傷，帶走痛。讓眼淚不再流，為生命找個出口，當血染紅天空，卻用愛，去承受……”
飛兒樂團《應許之地》MV
詹雯婷那時唱的是三人的“大我”。
但如今她卻更傾向內心，從“小我”出發，去觀察、理解世界。
比如新專的第一首歌《融雪》，講的是被操縱的故事，像一段心路歷程的艱難跋涉。
如果說過去她是帶觀眾領略沙漠風光的歌姬，現在倒像是可以召喚風沙的女巫。
同樣神秘莫測，前者令人神往，后者危險迷幻。
詹雯婷熱衷升壇作法，把臺灣近年盛行的“神婆風”玩出自己的花樣。
相比以往的確小眾許多，但卻能窺見她內心的翻涌，是更接近她本心的創作。
詹雯婷《煮沙》MV
也是她曾在采訪中一再訴說的，想回到她大學畢業原本要走的那條路。
盡管這個救國的曲線，一拐彎就走了近20年。
今年7月的三十三屆金曲獎，詹雯婷獲得包括最佳華語女歌手、最佳華語專輯、年度專輯在內的四項提名。
所有人都覺得她勢在必得，因為無論作品這種硬條件，還是資歷、口碑這些軟實力，她都配得上加冕。
再者，給予一個重新出發的靈魂以褒獎，不也意義非凡？
只可惜，詹雯婷還是鎩羽而歸。
四尊獎杯都收入她人手中，與她擦身而過。
蔡健雅四封歌后
雖然惋惜，但我并不替她哀愁。
注定自由的人，也無需被獎項捆綁住步伐。
詹雯婷的路還有很長。
但，我們已經記住了這個名字，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