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們寫了《2022華語十佳表演》，今晚是年度盤點系列的第二篇，華語年度十大災難表演。
還是以2022年里所有的華語影視作品（包括劇和電影）為評選范疇，選出一些讓我們印象深刻，也是特別痛苦的表演段落。
但可能和上篇有些不同，今晚的十部滿滿當當，我們還拿掉了一些相比過于久遠且寫過多次的演員及其演技問題。
而且，這篇文里提到的不少演員在對應劇集中，還不是只有某些災難的表演時刻，而是近乎時時刻刻，我們就選擇其中最災難的呈現給大家。
還是那句話，不針對演員本人，只聊表演問題本身。
（排名不分先后）
一
楊冪&許凱
《愛的二八定律》
先聊最近的，由楊冪和許凱主演的《愛的二八定律》。
在不少壓臺大戲差不多同時間段開播的時候，這部劇的出現倒是提醒了我，我們的影視市場還是在持續性產出浮夸和懸浮的劇本。
雖然劇中兩位主角性格不同，但兩位主演在表演上都存在同樣的問題——
刻板化表演。
也就是抓住人設的表面特點，固執地堅持到底。
楊冪飾演的秦施，精英女律師，在行業摸爬滾打，八面玲瓏。面對這個人設，楊冪只抓住了一個詞——“精英”。
但她所理解的“精英”只是最淺顯的那一層，氣場要足，要出眾。所以在劇里，我們會看到這樣的一場戲，她微低下巴緊盯正前方，在電梯合上前擺出最美的Pose。
以及晚會入場，原本該是帶著接觸人脈的目的進入上司籌辦的宴會，但楊冪卻還是偏重自己的肢體動作和姿態，反而給人一種扭捏之感。
而許凱飾演的陽華，高材生，高智商，因為歷經創傷變得挫敗逃避，但許凱把這個人物身上的“挫敗和逃避”簡約化成木訥和呆板。
沒有絲毫的眼神變化。面對媽媽責備他為什么不結婚，以及陌生人突然在公共場合親吻自己，都沒有任何的合理反應。
當他不得不展現人物的緊張時，便只能僵硬地將五官統統調動起來。
比如秦施加速開車送他回家那場戲，此時必須要有臉部變化來展現害怕了，于是，他把五官統統皺巴一塊，不停大叫著：“我要回家”。
二
迪麗熱巴&任嘉倫
《與君初相識》
迪麗熱巴的演技問題，我在《你可以永遠相信迪麗熱巴的演技》那篇文里按照“聲臺形表”都聊了一遍。任嘉倫嚴重不足的氣息對于臺詞以及人物塑造的影響，之前也和大家聊過。
今天這個段落，我們用今年播出的《與君初相識》，來聊聊兩位主演如何憑借自己的“演繹”讓角色的外部特征和內部狀態脫節。
先說迪麗熱巴，對疲憊和虛空的模糊。
下面這場戲，是她體內被注入了乾坤兩極之力，按照旁人解釋，她現在處于虛空之極的狀態。這種虛空，主要來自長年囚禁和用藥用刑，對于身體的高強度和長時間的催害。
除了面部妝容的修飾，迪麗熱巴對于“虛空”的演繹，則全程依靠半睜半閉的眼睛，無論是面對冷嘲熱諷的侍女，還是面對久久未見的長意。
所以，我們看到的只有沒休息好的疲態，而無法感受角色內部的極度消損。就更不用提在面對不同關系的人，角色該有的情緒起伏了。
再說男主任嘉倫，面部嚴肅凌駕于內部情感。
任嘉倫飾演的長意后來當上尊主，為了展現尊主的權勢，任嘉倫始終保持著皺眉，低頭，瞪眼的面部狀態。
這種單一的面部形塑，能表達的只有瞬間的嚴肅，而不是內化的威嚴。
而且當他堅持把這單板面部無差別地，既展現給對手且為敗將的林昊青，又轉頭呈現給再次背叛自己的愛人紀云禾時，
“得勢的快感”和“被欺騙的憤怒和糾葛”統統被雜糅一團，僅剩空洞的嚴肅，自我抹除了人物該有的情感交織。
三
王俊凱
《重生之門》
王俊凱在《重生之門》里的演技問題，是稚嫩演技和復雜角色之間的嚴重不匹配。
一個例子，他的那場窒息戲。
他的確在通過眼神移動和肢體動作，來努力說服觀眾相信這個人物處于一種很難受的狀態，回應被電擊、被置于缺氧狀態的行為。
但由于缺失細節上的深描，缺乏眼神變化去貼合逐漸加深的抽搐，讓他無法充分表達莊文杰這個特殊人物在此時此刻的情緒和狀態。
我們具體來看這場戲。
反派丁火生從背后襲擊莊文杰，并且以一種“讓你死得明白”的口吻告知他，當年莊文杰父親就是用同樣手段陷害了自己，最后還留下一句“你們一家人終于團圓了”。
此時，對手給莊文杰傳遞出兩個信息：一個是父親之前的不光彩行為以及現在死不見尸，一個是自己也將死于這里。這兩條信息，在“被電擊”和“陷入窒息”兩個階段的主次位置是不同的，表現在人物身上就是在極端情況下的情緒落起，以及不同的行為選擇。
在第一個階段，也就是“被電擊”，此時最主要的反應，是被突然襲擊、被突然告知父親信息的意外，以及被算計的怨恨。
等到丁火生關上金庫大門，開啟抽氧模式之后，莊文杰被動意識到氧氣的流失，出于瀕死的緊張逐漸越位，繼而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整個是漸進式的情緒變化。
但王俊凱的眼神，就是單純的“看”，看著丁火生離開，看著天花板，最后再看看通風口。
這是身體難受的王俊凱，而不是在積怨和信念中鍛造的莊文杰。
四
劉浩存
《四海》
其實不止《四海》，劉浩存在很多作品里的演技問題，都在于整個表演過程中過強的目的性。
這里的“目的”，是指演員極力想要去展現去強調的某種形象。在她的作品里，演員個人是大于角色本身的。
我們拿阿耀和周歡頌在海邊工廠對話那場戲來說。
阿耀和周歡頌都屬于“半造夢式”的人物，兩人在小島上成長起來，干凈純粹，帶著烏托邦慣性和理想主義。
所以，《四海》前半段對于觀眾和角色關系的處理，也不是像其他影片那樣讓我們從中找相似照鏡子，而是讓觀眾作為第三方，保持距離，觀察角色。
編劇讓這兩人借女孩騎摩托車陷入沙灘的事情，來玩味男女之間情感的“陷進去”，其實也是想讓我們觀眾從“上帝視角”去注目這份“造夢式”的情愫。
這原本是一場非常夢幻非常純粹的感情戲。
但劉浩存在這場戲里，目的先行，無限度地強調清純。
而她采用的方法，也是唯一方法，就是瞪圓眼睛，既用來表達疑惑，表達開心，還拿來表達生氣，最后當她必須用嘴部肌肉來完成情緒轉換時，就出現了那詭異一幕：突然變臉加上瞳孔放大。
于是，如被噩夢驚醒。
五
任敏&辛云來
《我是真的討厭異地戀》
另一場表演災難，來源于完全跳脫常規邏輯的低幼化表演。
在《我是真的討厭異地戀》里有一場戲，是任敏飾演的趙一一，坐火車去北京見男朋友，因為誤拿了別人的包被送到派出所。
警察掏出手機讓她打給男朋友，整場戲很簡單，也容易接住，但任敏卻在接過手機之后，又用勁地甩回桌上，并且對著警察，跺腳甩手，撒嬌式地強調“我就是要給他一個驚喜嘛”。
這已經完全不是一個大學生在陌生警察面前該有的合理行為了。
再說辛云來飾演的許嘉樹，女友看見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而吃醋，在他面前哭訴異地戀，抱怨他不關心自己，辛云來的全程反應都只有直愣愣地看著對方。
最后意識到不得不挽救這段關系時，他跑到凍結的河面上，配合著“我想給你一個家，你愿意嗎”的俗套臺詞，辛云來給到揮動雙臂的動作。
有時，演員的表演也能讓原本俗套的本子變得俗不可耐。
六
《歡樂頌3》全員
《歡樂頌3》里的張佳寧、楊采鈺、江疏影、李浩菲和張慧雯，讓人看到眾多演員扎堆一起，有時可能無法呈現演技的好壞對比，而是一種從半山腰下滑到谷底的排序。
情節本身的懸浮本來就讓故事人物立不住，演員的演技便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先說里面穩定發揮的張佳寧，她所飾演的朱喆會處事也很會照顧人，也是全劇最正常的一個角色，張佳寧在劇里的表演雖遠比不上她在其他作品里的演出，但也算穩定支撐住了整個人物。
不過，也可能是由于劇情的過度矛盾和懸浮，張佳寧對于一些人物態度的轉變缺失了很多細節上的呈現。
比如當她得知何憫鴻在背后議論自己后，又無事發生般如往常熱情相處，中間缺失了人物該有的情緒處理。
楊采鈺飾演的方芷衡，把“神秘”寫臉上，但她所詮釋的“神秘”不是源于對目的的隱藏，而是在用一種木然來刻意表現自己與他人之間的距離。
她看見隔壁鄰居在樓道做牛肉醬，知道對方來按門鈴是邀請自己一塊吃，但她選擇假裝不在家，站在門口，卻面無表情。
接下來，是李浩菲飾演的余初暉，表演符合人設，但流于表面。
自己剛和媽媽吵完架而失落難受，回頭就收到何憫鴻微信指責她，說她是媽媽忍辱負重的因素，余初暉對此的反應自然會是羞愧和憤怒，并且在對何憫鴻的發泄中逐漸遞進達到一個情緒頂點。
但因為李浩菲僅僅是通過語氣上的加重和面部器官的抽動來表現人物的憤怒，靠的是肌肉力量而不是內部情感的調動，于是到了后半段，情緒就完全泄了下來，最后只剩下單純的蹦臺詞。
江疏影在《歡樂頌3》里仍然停在公式化、程式化的表演。比如像機器般的微笑，對說錯話的何憫鴻報以和善微笑，對讓自己幫忙找工作的余初暉報以同樣和善的微笑。
這套模式加之個人的外形妝容，能從面上幫她傳遞出作為白富美的人物信息。但可別忘了，《歡樂頌3》里的葉蓁蓁還是一名科學家。當她選擇用同樣的公式來敷衍葉蓁蓁時，我們能看到的就只有白富美，只有江疏影，而絲毫沒有科學家的影子。
張慧雯飾演的何憫鴻，本身就是一個非常不討喜的角色，認死理，嚼舌根，膽小怕事。
但更糟的是，張慧雯選擇了一套偶像派的表演方式來處理這個角色，無時無刻不在皺眉瞪眼嘟嘴。
看見方芷衡上了男人的車，轉頭就和人議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又只會捂嘴，擰緊安全帶，用一些非常淺顯的動作來展現人物，讓觀眾對這個角色越發生厭。
七
成毅
《沉香如屑·沉香重華》
另一種演技問題，是演員在鏡頭面前顯得木訥，局促，讓觀眾無法投入其中，就不用再談共情。
比較典型的，是成毅在《沉香如屑》里的表演。
他飾演的應淵帝君，代表至高無上的天條和規則；女主楊紫飾演的顏淡則是人的情感化身，整個也就是用兩人之間的情感糾葛來講沖破教條書寫人性的古典敘事。
在這種類型里，情感戲便是重點。
但我們來看其中一場，顏淡觸犯天條走上了無橋接受刑罰，一邊走向死亡邊緣，一邊堅持“情感無罪”叩問帝君的真實情感。
按照常理，面對隱含其中的告白，帝君一方面受制于特殊身份，出于對天條的維護，警告顏淡不得辱沒天條。但與此同時，帝君作為人以及在對方的質問下，他其實會有一個逐漸對自己真實情感坦陳的過程。
所以站在帝君這個角色的位置上，此時此時的他應該是隱忍和糾葛相交織的狀態，情緒不斷積累，最后如彈簧反彈般爆發，才能服務兩人一起跳橋的高潮。
但成毅在整個表演過程中，缺少了情緒積累的過程，一直到顏淡都已經跳橋了，他才回頭小跑過去，仍然面無表情。
也因為一直維持著木訥的面部神態，以至于當他要表現自己說完違心話后的后悔時，緊閉雙眼的突然切換，就會顯得十分刻意。
八
許魏洲
《流光之城》
每年寫年度十大災難表演時，都繞不開一種演技問題——霸道總裁式演技。
今年的貢獻者，是《流光之城》里的許魏洲。
這種霸道總裁式的表演有幾個標志性特點。
嚴肅的臉部管理，任何情況都可以保持臉部五官的紋絲不動。
有一場戲，是許魏洲飾演的大少爺第二次見到景甜飾演的馮世真，第一次是兩人在舞會上一起跳舞，第二次是在自己家里。面對已經有一面之緣的女性朋友，且對方正和自己家人在聊天，許魏洲可以讓大少爺沒有任何的神情反應，更要命的是，創作方還一直在用強曝光對人物進行凸顯。
另一個，演員端坐在視覺中央，抬手放手向對方進行比劃。
在戲里，大少爺坐在凳子上，雙腿叉開，右手指向對方，以命令式語氣讓侍人扔掉自己不喜歡的襯衫。
幾個鏡頭下來，許魏洲的確成功塑造了霸道總裁的高冷形象。
九
肖戰
《余生，請多指教》
肖戰的演技，我們也聊過，包括被吹噓的哭戲、眼神戲。
他在今年的《余生，請多指教》里，再次證明了——強迫式證明某件事情的方式，只會讓自己顯得死板和機械。
里面有一場戲，是顧魏（肖戰飾）到林之校（楊紫飾）家里吃飯，林爸爸問他計劃什么時候結婚，就是情侶見父母的日常。
這場戲有兩個作用，一個是在情節上服務兩人關系的轉折，一個是通過他對難處的隱瞞來刻畫顧魏這個人物。
但肖戰的表現方式是癟嘴，發愣，左顧右盼，很生硬地在向觀眾證明這個人物的難受，但無法通過這些機械動作來幫助觀眾共鳴人物的難處和有所隱瞞。
演員對于角色塑造的成功，需要通過由內而外的情緒，越是強迫越難讓人信服，反而讓整場戲變得非常尷尬，就更別提戲所該發揮的作用了。
十
張翰
《東八區的先生們》
最后一個，也是年度十大災難之首——《東八區的先生們》里的張翰。
這已經不是某一段戲或者某一個時刻呈現出來的演技問題了，而是隨便抽出一段，都是肉眼可見的浮夸和油膩。
而且在一個充斥著男性凝視和詆毀性臺詞的劇本里，我們再去聊張翰的演技如何，應該在對應情境下呈現出怎樣的情緒和狀態，如何表演進錯房間上錯床，如何表演不小心扣住女主內衣，如何表演在擁抱中揩油，論證他在《東八區》里的演技該如何“合理”本來就很荒誕。
劇本是已知數，演技是基本運算，當已知數為0，無論如何運算，結果都沒有任何意義。
而把以上寫在這里，就是要將“張翰的手”在恥辱柱上再次釘緊。
寫在最后
最后，還是希望來年可以空缺的是“十大災難表演”，并且，空得越多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