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內人士:匯率貶值未必導致樓市下行
在“強貨幣、強經濟”的周期下,經濟快速增長,管理層通常會以提高利率來防止過熱。同時,匯率升值和利率上升也會吸引資本流入,但資本會配置到哪里,取決于金融周期。金融周期上半場,經濟增長、總需求、貨幣供給都處于加速度態勢。可貿易部門面對的是國際市場,其對資源和資金的吸引力有一個由強轉弱的過程。
房地產是不可貿易部門,短期供給彈性低,可貿易部門繁榮也帶動房地產需求,加上抵押品的“金融加速器”效應,房地產更易于獲得資金青睞。特別是貿易部門競爭激勵導致利潤平均化后,房地產往往成為風險偏好的選擇。
“二戰”以后的黃金增長期,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都曾經歷匯率和房價同步上升的階段。比如,1992-2001年,得益于美國克林頓政府削減開支、信息科技革命,美國迎來最強勁增長時期。強勢美元疊加聯邦基金利率上調,國際資本大規模流入。這一時期美國單獨購房價格指數(OFHEO)季度同比漲幅達到4.14%,名義美元指數從1992年的85.6上升到2001年109.7。
1955-1991年,日本房地產價格和日元匯率均處于升值區間。這一時期,日本名義GDP年均增長11.96%,吸引大量資本流入。1985年,廣場協議后日元大幅升值,兌美元匯率從1985年的254.11攀升至1991年7月137.98的最高點,加劇資本流入。由此,日本房價一路走高,城市住宅土地價格指數由1986年的94.1快速上行至1991年的145.2,達到此后也未逾越的歷史峰值。
我國金融周期“上半場”的特征更明顯,1994年建立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后,穩定的匯率預期和低成本的環境,再加上2011年“入世”,我國迅速成為“世界工廠”和第一大外匯儲備國。資本大規模流入疊加市場范圍擴大,人民幣兌美元從1994年的8.7一路攀升至2013年的6.1。出口導向帶動工業化和城鎮化,房地產市場在1998年全面建立并開啟長達20年的房地產空前“大牛市”。
樓市對資源過度吸納,導致泡沫風險,房地產“金融加速器”逆轉,即金融周期進入“下半場”,這往往造成實體和信用雙雙緊縮,導致房價和匯率交互下跌,典型就如2007-2011年的美國、2008-2011年的俄羅斯、2008-2009年的新加坡。2007-2011年,次貸危機正值嚴峻時期,美國房價指數季度平均下降4.1%,同期美元指數從77.9下降至70.9。為應對危機,各國放松貨幣條件,但從虛擬泡沫到實體健康的結構性調整滯后,流動性增加惡化匯率貶值,風險偏好轉向房地產。
“次貸”危機后的2008-2014年,美聯儲連續推出4輪QE,經濟復蘇乏善可陳,貨幣寬松轉移風險偏好,2012年一季度至2016年二季度,美國房價指數連續18個季度回升,平均漲幅達到5.38%,而美元指數則從2001年的109.7一路下滑到2014年7月份的76.44。受能源價格下跌沖擊國際收支,引致財政赤字和物價上漲,2009年-2014年,俄羅斯盧布兌美元貶值了50%,但莫斯科房價連續20年上漲,2015年首都地區和首都中心區房價相比2008年分別上漲29%和43%。
匯率沖擊房價主要通過資本流動實現,匯率貶值后并非本國樓市必定下行,除非發生大規模資本流出。2002-2004年美元貶值,2013-2014年全球量化寬松,英國和澳大利亞也發生本幣貶值,但這些國家房價仍在上漲,關鍵在資本是否大規模流出,這取決于貨幣背后的“信用錨”。巴西、俄羅斯等資源依賴型國家,近年來大宗商品周期見頂,“信用錨”動搖。馬來西亞、泰國等開放型的小型經濟體,結構單一、受外部沖擊大,“信用錨”也不穩定,匯率貶值必導致資本外流和房價下跌。
金融周期能否重回“上半場”,啟動新一輪“強貨幣、強經濟”周期,取決于三個任選其一的條件,一是傳統經濟模式能否“出清”,即所謂“去杠桿”和“去產能”,讓經濟破繭重生;二是能否出現體量匹敵傳統產業的新經濟;三是能否利用全球化紅利對沖國內緊縮。事實上,這三個條件都意在提高單位產出、平均報酬率或全要素生產率,或者重塑資本對“信用錨”的信賴。
當前,我國正在進行的“去杠桿”和“去產能”,中國制造2025、大國重器,美國和日本正在孕育以智能科技、新能源、頁巖革命為代表的新一輪科技革命等,都意在重新塑造“信用錨”以及資本信賴。
上世紀90年代后,盡管日本經濟陷入失去的20年,城市土地價格指數從1991年的最高點147.8下降至目前的50.5,但匯率并未如房價那般持續下滑,而是呈現震蕩走勢,根本原因就在于,過去高速發展期積累的紅利,以高效率地積累對外凈資產來吸收全球化紅利,以資產重配和提高對外資產占比對沖國內信用和經濟收縮,限制本幣貶值預期。
目前,我國正處在新舊動力轉換期、轉型攻堅期,告別近40年的高速增長,慢下來后的很多問題顯露,造成了人民幣“信用錨”松動。但是,我國經濟發展的韌性和潛力很大,回旋余地廣,同時也在進行著史無前例的資本對外輸出。因此,以國內經濟轉型和吸收海外紅利“兩條腿走路”重塑“信用錨”,這是糾偏我國匯率與房價出現背離,釋放匯率壓力的根本途徑。